城镇化中或将褪尽的华州“农耕文明”

邮箱:3125136050@qq.com


或将褪尽的华州“农耕文明”

作者 刘正军

上世纪40年代后期,我出生于华县赤水镇辛村常家,从此在这里成长,对这里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感——爱这里的小溪、河流、道路、田野、村舍、树木、飞鸟、鱼虫、芦苇荡、芋子林乃至一草一木,更爱这里的乡亲。长大后在外地读书或工作,但周六总要回家——就连父母去世后亦是如此;也曾尽自己所能,为村里办了一些事情。因为我总觉得,这里是我的故乡,有我的家,有我的根,承载着我太多的记忆,饱含着我满满的乡愁;城里的单元房虽好,但只是房子——属钢筋水泥丛林的一隅,只有外壳,没有内涵,不是家!——不信大家可以回想一下:有哪个人曾把自己在城里住过的小区或房子,当成故乡当成家了?

我家的老屋(1995年5月摄)

家是什么?在我的意识里,家就是儿时住过的那个老屋,就是屋前的那个碌碡,就是屋后的那个柴垛,就是屋顶的那缕炊烟;就是屋内的热炕、爷爷的牛跟头、奶奶的纺线车、爸爸的旧三弦、妈妈的织布机、我的小铁环,以及爷爷牛跟头上那个明亮的小铜环;就是灶房里的灶台、风箱、恶水(泔水)盆,量麦子的升子、斗,装辣子面的瓦罐,簸苞谷糁的簸箕;就是茅房里的那棵椿树,就是椿树干上趴着的那只知了,就是椿树冠上挂着的那个鸟巢;就是后墙外面的那个水濠,就是水濠里传出的那些蛙鸣,就是水濠上方飞来飞去的那些蜻蜓;就是过年时挂在墙上供祭拜的那副“神轴子”,就是香炉上方飘拂着的那几丝青烟,就是爸爸给送我的那一串鞭炮,就是鱼贯而入鱼贯而出来我家磕头拜年的那些小伙子;就是端着耀州老碗圪蹴在村套子边吃繎面边谝闲传的那些乡亲……尤其令人难以忘怀的,就是长眠着先祖的那片墓地。

前几年听说因为“城镇化”,政府要让村民搬进高楼大厦,然后把村庄夷为平地重新开发。也有资料显示,在“城镇化”大潮推动下,我国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人口迁徙,正在以每天消失80—100个自然村的速度,把许多人的乡村记忆连根拔掉;在城市繁荣之后,将乡村落寞抛给留守者,留下一个家园不再的时代慨叹。听了这些传闻,看了这些资料,我非常震惊!——一种家园将逝的恐慌沉重地向我袭来:难道我的村庄,也要像其它千万个村庄一样,从此走向消亡了吗?

记不清是哪位达人,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从某种意义上讲,村庄是一个民族的子宫。它的温暖、营养的多少,整体机能的健康等等,决定着一个孩子将来的身体健康度、情感丰富度与智慧高低度。我暗自思忖:难道“城镇化”就非得要残忍地割掉为我们民族孕育过一代又一代子孙的子宫吗?就非得要消灭掉数千年来农耕文化造就的我们民族赖以生存的村庄模式吗?就非得让成千上万从村庄走出的人们,从此失去精神家园,成为没有故乡、没有家、没有根、没有回忆、没有精神指引和灵魂归宿地的天涯游子吗?果真如此,那我宁愿要我的小村庄,也绝不要那个“城镇化”!因为我觉得,没有故乡、没有根的人,犹如一叶浮萍,终生都在水面飘荡;又如一个游子,总是在漂泊中生活!——他们是无家可归的人、非常凄悲的人!而我,绝不愿成为那样的人!

总而言之,对故乡的那种热爱、牵挂和眷恋,是我一生都抹不掉的情愫。在我心中,无论故乡是富裕还是贫穷,是发达还是破败,也无论在城镇化进程中是存在还是消亡,它都将存留于我的心底,是我心中永远的丰碑。如今我老了,恋乡之情愈发强烈——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也无论这些地方多么富有、多么繁华,我都不会有丝毫留恋,因为我的心在故乡,在我成长的那个村庄,在我出生的那间老屋。只有躺在老屋里的那个热炕上,我心才会安宁;拟或是老屋没有了,但只有躺在老屋旧址上新建的那座新宅里(里面依然有热炕),才会有“回家了”的感觉。我们是汉人,崇尚的是农耕文化,依附的是一个固定的家。

我村的孩子们(2014年7月10日摄)左起:刘浩楠、杨豆豆、余非凡、杨宗琪、马侯哲

有道是落叶归根——这是费孝通先生主张的乡村模式的良性循环。它是一种眷恋,一种愿望,一种期盼,一种情愫!——人活一世,在终了之时,总不能把心留在外面,听任它成为一个漂泊的幽灵;只有把它掬在手心,安放到自己生命诞生的这块地方,才会回归安详和平静。也许会有人说,这是农民意识、俗人心态,缺少胸怀天下的浩然大气——岂不闻“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云云。但我要说的是——从本质上讲,我不仅是个农民,更是个俗人,且如贾平凹所言,如同乌鸡一般,是乌到骨子里了;何况环顾四周,我不禁茫然:谁是雅人呢?世上有几个雅人呢?一些自诩为雅的人,不过是用雅的外壳,包装了自己的俗心而已;更何况尚有不少达人认为,正是农民的这种“劣根性”,才使得我们的民族自性、独特的生命方式和情感方式等等,现在能多少得以保留——而这,反倒是难能可贵的!

但愿我的村庄,在城镇化的大潮中不会沦为废墟。更愿我的村庄,在城镇化的大潮中不会逐渐消失!

啊!辛村!我的村庄!——我永远的精神家园!

原文来源:作者供稿《繁华褪尽是乡愁》
(0)

相关推荐

  • 记者手记 | 回故乡过年

    回故乡过年 文/何鹏 2016年除夕的前一天,我赶回老家过年.侨 路上,我问不满四岁的儿子:"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他说:"知道!去爷爷奶奶家." &quo ...

  • 晨之风乡土散文《带着这身土味儿前行》

    在泥地里长大的我曾不止一次坦言,尽管进了城市,今天的我还是一个农民.我是一株豫东大野里的红高粱,血管里流淌的是黄土地染就的血液,骨子里涌动的始终是激情燃烧的乡土因子.也许就是这种情结促使我在多个场所, ...

  • 南帆:当乡村成为“故乡”,是否还能盛放我们的乡愁 | 此刻夜读

    文学报 · 此刻夜读 睡前夜读,一篇美文,带你进入阅读的记忆世界. 月洲.林浦.赵家堡.五夫里.石井.闽安.尚干.琴江.螺洲--当学者.作家南帆行走在这些福建的村落里时,他形容自己的心情是" ...

  • 《西北作家》第063期 杨胜应-散文《槐树(外一篇)》

    精品美文 槐     树(外一篇) 文/杨胜应(苗族) 寨子中央有块空地,空地一侧有两株槐树.槐树是伯父种的,大约已经三十五年的光景了.树干粗壮,但不直,歪曲着生长,在两米多高的地方分叉,像举起来的两 ...

  • 华州咸中退休教师雷世平的戏曲情节

    邮箱:3125136050@qq.com 华州人的秦腔情结之成功的追梦人 作者 秦获幸 普天之下,茫茫人海,芸芸众生,曾经有过多少人追梦成功!也有多少人由于各种原因,未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事实上,成功者 ...

  • 这才是华州老百姓心目中的好交警,为他点赞!

    初次感觉交警与公正执法合为一起.出于公心,处事才会公平,才能赢得公信,再次感谢好警察"冯辉". 想告诉大家的是渭南市华州区,事故处理领导"冯辉",他对工作负责, ...

  • 华州男子寻找两年前事故中出手相救的好心夫妻,大家帮忙扩散!

    2016年,8月25号,下午二点多,在从渭南去华州方向的大坝上,渭南城外东边以前的杨树林地段,当时我开拖拉机拉着老婆不小心撞到路上设置的限高架上,当时老婆已经昏迷,救护车一时半会又到不了. 就在这时候 ...

  • 华州:秋雨中的乡村!

    秋雨中的乡村 作者丨刘文涛 一霎儿雨,一霎儿停:知了一阵儿喑,一阵儿鸣:村道上一洼洼水一豁豁干.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暗绿的地皮生满苔藻,秋也滑得走不动了,微风中摇摇晃晃,等待着收获的成熟.村道里人多了起 ...

  • 华州故事:记忆中的老师们

    一,噩梦般的"女子娃" 我的小学是在南何村的村落小学开始的.在那里,我度过了将近三年的时光.我想说的是,一个懵懂的孩子对某一门课程的喜好或者厌恶,完全来源于对这门课的任课教师的印象 ...

  • 华州桥峪:现实中的世外桃源

    --写在桥峪水库开工建设50周年之际 文/吉建军 秦岭山中几条主要古栈道依次为:傥骆道.褒斜道.陈仓道.金牛道.子午道.连云道.米仓道和荔枝道,而且每条道之间都有关联,是古代进出秦岭的穿山要道,同时也 ...

  • 【陕西华州 武大炜】原创//中秋日抒怀

       2019第263期        总第877期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中秋曰,合家老小欢聚一堂,人间亲情没过于此.世间事,有圆必有缺,有聚必有散,亲人亲情团圆时,想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

  • 【陕西华州 王芬侠】原创//和武大炜《中秋日抒怀》

       2019第263期        总第877期    和武大炜<中秋日抒怀> 相見时难别亦难, 古來月无霄霄圆. 人生难得是欢聚, 惟有团圆心里甜. 王芬侠2019年古历八月十四 图 ...

  • 1556年1月23日华州大地震纪实:史书中的华州惨景

    邮箱:3125136050@qq.com 明<华州志> 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十二日晡时,觉地旋运,因而头晕.天昏惨,及夜半,月益无光,地反立,苑树如数扑地.忽西南如万车惊突,又如雷自地出,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