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已经开始钓鱼的年纪,他还在写诗
人到中年百事哀。
昨晚在B站翻了一下自己的粉丝构成,虽然我只有1.7万粉丝,但其中40岁以上的人就占到了40%以上,顿时让我对自己这个号的商业前景感到悲观。
好在还有善解人意的网友安慰我说,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可以考虑钓鱼竿和少量军品。还好没有生发剂、保温杯和枸杞,我已经感到十分欣慰了。
人到中年,最明显的感受就是压力大,上有老,下有小,再加上工作,各方面压力都大,头发质量好点的硬扛,头发质量差的就出师未捷头先秃了。
中年男人的生活,除了油腻,其实也不是一点乐趣都没有。大多数中年男人都只能借着三分酒气放飞一会儿自我,睡一觉醒来,该搬砖继续搬砖,该苟且继续苟且,诗和远方在朋友圈看看别人的就可以了,眼前的生活,只要能苟住,就算是胜利,最怕苟也苟不住了。
但也有些人很特别,喜欢写诗,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朋友圈酸文假醋地来几句,也算是另辟蹊径。
就我对朋友圈的观察,我这个年龄段已经没啥专业诗人了,原因也很简单,写诗挣不了钱,不能养家糊口,即便是真的喜欢,也只能当成业余爱好。
朋友圈诗人大概可以分两种,一种是假装自己其实也是有文化的,毕竟人到中年,如果想向别人证明自己并没有外表那么油腻,也就剩下装有文化一条路了;一种是憋在心里的话说不出来,只能通过这种别人看不懂的方式抒发一下。
我对现代诗没什么兴趣,所以大多数朋友圈诗人的诗我都不看,尤其是平时不咋来往的人,反正看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表达啥,看不看都一样。
老赵算是个例外。在朋友圈诗人里,他不算高产,但差不多每次都还能看懂。也不是因为对他的事情特别了解,而是他的诗写得没啥技术含量,就是半句半句的流水账。
老赵的花名“八品法曹”是早就在微博上看到过的,后来也看到过他的文章,知道了他是法官,算是妥妥的大法党,但他的很多想法和一般的大法党不太一样。就像他自己说的,相比于很多干部喜欢讲体制机制,他更喜欢讲党性,从党员的角度看问题。
用苏力老师的话说,是因为老赵的文章经常是来自于他作为法官、基层法院副院长的实践中的感悟,这些来自经验的知识,是法学院教授所不知道的,也是法学院教不了的。苏力老师将这称之为老赵占了制度角色的便宜。
我和老赵算是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北京开会时,他刚好在北京培训,也来开会,晚上出去一起撸串喝过酒。喝酒的时候,老赵反而不像他在朋友圈那么有过气文学青年气质,更有大法党的气质,比较淡定。
另一次是刚过去不久的2020年11月,他陪母亲来上海看病。他趁着他父亲进去陪护的时候,从医院跑出来一天,一起聊了一阵子。晚上刚准备喝酒,他才吃了几口饭,就接到家人的电话,又匆匆赶回医院去了。
不过,我们经常在网上聊,对他算是有些粗浅的了解。
虽然《法治的追问》一书中的主要内容都是他在司法工作中的感悟,也引经据典的引用了不少法学知识,但除了职业本身带给他的经验、感悟和勤于思考之外,很多时候,从他身上能够看到一些这个时代不常见的东西,也就是党员干部的责任感。
几年前,《人民的名义》热播之时,我曾写过系列评论,其中在评论陈岩石这个人物时,曾将党员分为三代,第一代党员遵循的是革命信仰伦理,不计牺牲、不计代价,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党和人民,是真诚的献身于自己的信仰;第二代党员遵循的是职业官僚伦理,比如李达康,更多的是党员伦理,对工作也认真负责,但对人民的感情不如第一代深;其中林华华等年轻人,则算是第三代党员,既不看出信仰,也看不到对普通人民群众有什么深厚感情,工作只是工作,在政府机关工作,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老赵看到这个文章后,很是感慨,和我多次交流过他的看法。他认为,他当然不算第一代年代过来的那种干部,但也不是职业官僚伦理,更不是年轻人那种工作伦理,而是介于第一代和第二代之间的人,属于1.5代党员。
他的理由是真诚的。他认为,除了职业操守之外,他首先是一个党员,而且是有信仰的党员。我理解,这也是他把《根已经扎在那里》这篇文章放在全书开篇位置的原因。
我和老赵一样,毕业于法学院。虽然老赵一直在法院工作,我毕业后从未做过任何与法律相关的工作,但我道听途说,也对法院的情况有所了解。
相比其它部门而言,法院的知识水平要求实际上是比较高的,但晋升通道却相对狭窄,收入也不算高。所以,法学院毕业的法律人们,不少人在进入法院的时候,都是抱着进去混熟人脉关系,然后再出去做律师赚大钱的想法。
尤其是在这些年司法改革的背景下,法官流失已经成为一个严重问题。即便是老赵,也曾有过离开法院的机会,但他仍然选择了坚守。而且,他主动承担接访工作,而不是像许多干部那样,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推给下属。
所以,老赵在朋友圈经常很自豪地发一些他和上访者的合影。其中不少人都是老上访者了,但老赵依然能够耐心地和她们交流,有些人和老赵交了朋友。在这个年代,干部还有这种朋友,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事,但老赵做到了。
也是因此,我觉得,老赵首先是一个党员,而且是有真诚信仰的党员,然后才是一个法官。他在这本书中的思考,除了对他作为法官的经验的反思之外,也有他对自己作为一个党员干部的角色的思考。
有人说,以自己为方法。作为法学院毕业的硕士生,老赵自然也受过法学的学术训练,难免会“以文乱法”,但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别人是拿其他人当对象,而老赵是用自己当作分析对象。用他自己的话说,也是用他自己当方法。
也是在这个意义上,老赵既不同于一般的法学学者,也不同于一般的司法工作者,这本书里展示的不是他对某些法律问题的思考和解释,而是对他在工作和生活中的一些经验的思考。虽然答案未必都对,但他一定是真诚的。
就像《人民的名义》中,大风厂的工人们都把陈岩石当朋友,而不是当成代表官方的干部一样,我不愿意客客气气地把老赵称为赵院长,而是称为老赵。
希望他能不忘初心,还能一如既往地在寒风中接待访民,还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朋友圈发他那些不入流的诗,继续做一个有气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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