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即事 | 可可（求是村58）
小村即事（序）
夜，浙大永谦学生活动中心外的平台上，云中漫步舞团排练开始了。
周围灌木丛有流萤飞逝。枝上黄鸟妙转之音寂下去了。
音乐起，男生平日里腼腆的书卷气似被西装革履掩藏，下颏微抬，范儿十足。女生的长裙飘起来了，立起脚尖，悠闲自由的狐步舞，美人袅袅，意态纤纤。
樱花海棠花瓣飘落，石凳上的老夫妇相偎，沐一身花雨。
老人眼里满是迟滞，像是想着前尘往事……
慢慢的，老阿姨立起来，拍拍老叔叔的脸颊，叔叔的眼直视远方，木木的，老阿姨说:来，我们也跳。扶着叔叔的肩，慢慢的踏步，摇晃的踩着拍子，衣襟上的花瓣芬芳馥郁……
老阿姨掂起脚尖试着旋转，老叔叔木然。我慢慢的认出了他们。想起叔叔当年高挑的身材，儒雅俊秀，衬衣领子洁净挺刮，套一浅栗色的茄克外套。叔叔是平台上这些学生们的师祖。
在校园和求是村里遇见的叔叔阿姨都高寿了。
思绪似歌，往事如烟……
五十年代，浙江大学在此建校，听说这地方以前是大片乱坟，属于西湖公社，以前叫什么，如今已没有多少人记得了。浙江大学的前身是求是书院，所以学校的家属区就叫求是村。一间小学校就在求是村里。
求是村右侧与古荡村连贯。旧时的古荡村水塘复水塘，塘里有莲藕，水菱，河鲜。农人进出喜用轻舟短棹，塘边阡陌纵横，蓠旁桑树菜园，鸡雏粉团，黄狗假寐。田畈尽头高樟茂柳，草屋茅舍，粉墙黛瓦。天际白云下东邻娇小嬉戏，乡村野老闲话。
左侧是青芝坞，玉泉，植物园。青芝坞从石板巷入，茶姑采摘，耕夫种田，日落西山，茅屋边几竿青竹，一畦青菜，篱笆旁，瓜藤缠树，蔓儿向风妖娆。浓阴青子的老溪桥下有农妇老媪溪里淘米洗菜，小溪连着大学的护校河一直向古荡蜿蜒。
玉泉在植物园内，泉里有大鱼，游泳如画。宋时称“玉泉净空院”。有僧人在此说法。据明.张岱记载:“泉白如玉，泉出溉田千顷，总不枯竭。蓄五色鱼数百尾，投以饼饵，攫夺盘旋，大有情致。”
求是村前，穿过田畈的蛇径鸟道，上有黄龙洞，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中记:“宋淳祐间，护国仁王禅寺上，有洞谽谺，深杳莫测，水泉绀凛，有龙居焉，故老相传，夏雨初霁时，常有神物蜿蜒卧松上，其气茀茀然而黄，故世号黄龙洞。”
求是村里的小儿们就在这老和山脚，伴书声绕耳，人德谦卑。傍阡陌交错，茶园新绿，水塘泥渚。一眼望去，扶犁处处村，草深重重柳，塘清蛙鼓鸣，桑田蛰伏吟。
山水灵秀则心清，则物格，则书明。（待续）
可可写于戊戌大暑
小村即事（一）
早晨，庄式立在护校河边，一只青蛙，冷冷的前肢攀住他的脚趾。他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从前，一般家里都有三四个小孩。他爸给他取的名字有点怪，杭州话的谐音成了“装死”。
河对面有大学生三三两两地念英文。河水的新鲜气息萦怀。
一条小船儿轻荡，短棹横斜，自是一杆风月，一蓑烟雨。夜里落雨，船舱积水，舟儿似怀抱着一汪清水，喜忧参半的顾影自怜。
昨晚有古荡的农人打捞完浮萍，便随意地把舟儿系在柳树下。满河的绿萍中还立着从来不见人看管的鱼罾。
河边的漫坡，红花儿浓渐浅由花蕊往外泼洒，像被水洇了一样，向风试探。深红的花蕾弯下腰，垂下的苞紧闭，乱香深处有缝叶莺铆住细叶，织布鸟拍着翅膀。草叶最可随意，用各种绿，画成自己自由的样子。
男孩看见对岸校园里柳叶如眉，桃树荫里结出了青桃，心跳便加快，远远看见谭家小妹在田头小径上踟蹰不前，刚打碎了隔壁人家的一只青花碗盏，心思很重的样子。
求是村里还有一株粉色桃花开得晚，寂寂的，片片单瓣迎着清冷。王家外婆一大早在桃树与樟树间架上晾衣杆，把洗净的床单敨（tei）开，拉扯的毕挺。
范家奶奶忙忙地赶去等商店开门，今天有蛮多零头花布到了，买得好，可以给小囡们裁几条四片裙，可省了好几张布票。
员工食堂，红砖青瓦，两扇大铁门，被周围的梧桐树和香樟浓浓密密的遮掩着。
随着食堂里悠悠飘来的盛在大木桶里的粥香，树枝上鸟巢里的生灵也开始叽叽啾啾醒了，一些住在校内的教师穿过学校的小桥门来用餐，小桥门上的紫藤花开得珠珠串串，散落一街香气。
食堂边的大草坪上茵茵绿草，陈家的鸡们早早放出，麻栗色的母鸡身边，一群黑色，奶黄色，毛茸茸，欣欣然的小鸡仔在母鸡脚下绕前绕后，茑萝却一夜之间开遍了村前村后，树下的花儿竞将一段篱笆开成了一面花墙。
食堂后面的大片田野里，黄色的菜花已零落，结出绿色的长荚，青葱翠碧间夹杂着紫色的小朵。一只黑白相间极肥的花猫，俨然食堂的主人，端坐在房顶的瓦片上，褐色的眼睛若有所思，注视着食堂里进进出出的人。
小明妈妈一手抱着小明，一手捏着肉包子，匆匆走到草坪上，妈妈蹲着，孩子两眼热烈地看着那只冒着热气的包子，姆妈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咬着包子皮，留下肉馅给囡囡吃，可能姆妈太小心了，手不知觉地抖了，只见那个香极了肉团一下子滚到草丛里，姆妈惊叫一声，肉丸子上已沾满了梧桐树上飘落的绒毛，小明裂开嘴大哭。年轻的姆妈抱起阿囡，轻轻拍着囡囡的背，慢慢走远。
花猫轻轻跳下房顶，叼起肉团享用。远处香樟上细碎的浅绿小花香气悠然，母鸡不紧不慢，步态优雅，倦了的小鸡仔在母亲的背上适意地趴着，阳光下屋顶青瓦上印着花猫慵懒的影子，微风过，树叶轻轻摇晃，晃落鸟声一地……
可可写于戊戌立秋
文中图片由邱维维提供
《求是村——我的第一村》5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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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保平、孙家鸣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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