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肝掏出来再装回去!“最快的刀”和“最慢的刀”都来了深圳
肝癌被称为“癌中之王”,手术难做,死亡率高。
而中国又是肝癌大国,全世界一半以上的肝癌患者都在我国。
因此,中国的肝胆外科医生,注定无法“躺平”。
今年3月底,深圳肝胆外科界发生了一件破天荒的事。
一家还没取得肝移植牌照的新医院,做了一例风险极高的肝移植手术。
过程把人看懵了:
手术还能这么做?
病人是61岁的吕阿姨,在云南红河州当了一辈子乡村教师,退休后本想着安心给女儿带娃,第二年却查出恶性肿瘤:
胆管细胞癌。
肿瘤的位置非常刁钻,缠住了肝脏的血流出口——3支肝静脉汇入下腔静脉的“交叉口”。经过肝脏“解毒”的血液,都要从这里出来,流向整个下半身。
要切掉肿瘤,就得把血管也切掉,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重建肝静脉,血流迅速淤积,最后会导致肝脏衰竭而死亡。
所以,这个肿瘤在体内根本没法切。
不切吧,肿瘤长得很快,随时可能堵住血管,恐怕只能活3-6个月。
在她绝望之际,一位做肝胆外科医生的亲戚,推荐了一个人:
去深圳找刘祥德看看吧。
在深圳大学总医院,刘祥德拿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方案。
把整个肝掏出来,在体外把肿瘤“雕”干净,把血管重建好,再装回去。
专业上叫做:
离体肝切除+自体肝移植。
▲手术方案设计图
我们常听到的肝移植,是指异体肝移植,把别人捐献的肝脏,移植到自己身上。
自体肝移植,把自己的肝脏装回去,听起来是不是更容易?
但事实恰恰相反。
刘祥德说,离体肝切除+自体肝移植,难度远超常规的肝移植手术。
是肝脏外科的“珠穆朗玛峰”。
一来,肝脏被掏出体外“精雕”的过程中,病人要经历好几个小时的“无肝期”,团队必须保证这个躯体好好活着。
同时,离开人体的肝脏必须万无一失,一旦切坏,病人肯定是没救了。
一个开业仅2年半的新医院,敢揽这活?
但刘祥德和科主任李晓武是真的艺高人胆大,得到全院多个科室的支持后,说干就干。
早上10点,手术正式开始。
4个小时后,肝脏被掏出,随即放入4℃的器官保存液。
接下来10个小时,医生双手就泡在“冰水”里,把肿瘤一点点剔干净。
然后把剩余的肝装回体内。
第二天早上9:33,手术终于结束。
足足持续了23小时33分。
这个匪夷所思的手术,被深圳卫健委和深圳卫视推出的纪录片《我的白大褂2·王牌科室》,完整记录了下来。
03:55
吃瓜群众在视频弹幕里打出一串感叹号:
“现代医学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这也是深圳史上第一例“离体肝切除+自体肝移植”手术。
2018年6月才开业的深圳大学总医院,在肝胆外科“一炮而红”。
很多人都说:
“深圳挖到宝了。”
李晓武、刘祥德,何许人也?
一提他们原来工作的重庆西南医院,很多人就懂了。
西南医院全名叫陆军军医大学(原第三军医大学)附属西南医院,肝胆外科在全国数一数二,人称肝胆外科界的“黄埔军校”,吸引了全国无数的肝胆外科医生来进修,很多人回去后都成为独当一面的科主任或者科室骨干。
目前我国肝胆外科的领军人物董家鸿院士也出自这里。
而刘祥德正是董家鸿的徒弟,西南医院有名的“雕肝大师”,主刀完成过300多例肝移植、1000多例供体获取手术(摘取捐献者的肝脏)。
2020年7月,刘祥德离开工作了25年的重庆,来到开业仅2年的深圳大学总医院,出任肝胆外科副主任。
而把他“薅过来”的,正是他在西南医院的老搭档兼好朋友,深圳大学总医院肝胆外科主任李晓武。
有趣的是,两人的风格几乎是截然相反:
一个最快,一个最慢。
原来在西南医院肝胆外科,李晓武是最快的“快刀手”,喜欢速战速决,该快的快,该慢才慢,一台右半肝切除手术,上午9点开始,12点就能出来。手术室护士一听说和他搭档都高兴得不得了。
而刘祥德则是最慢的“刀”,同样是上午9点开始,手术室护士都很“佛系”:反正都要到下午或者晚上,那就安心好好干吧。
李晓武喜欢开快车,在路上最见不得慢悠悠的“蜗牛党”,一脚油门就要把它甩开。
而刘祥德呢?对不起,不会开车,连驾照都没有,他就住在医院附近的人才房,每天早上7点多步行上班。
二人的个性、快慢不一,但手术效果却高度一致:
出血量少、并发症少。
在西南医院,李晓武被很多云贵川的危重病友视为救命恩人。
他来了深圳后,一些“没人敢收”的病人不惜奔波1500公里,也跟了过来。
在深圳的3年来,李晓武的新团队没有让病人失望,开科3年“零投诉”“零死亡”。
2019年3月,他主刀完成了“一老一小”两台挑战年龄极限的手术。一个是年近90的老爷爷,中晚期肝癌合并胆道梗阻,一个是2岁的小女孩,巨大肝母细胞瘤。
“当时院领导曾经很担心,新医院毕竟要稳,而一老一小,最怕出血,一出血就要命。”
最终,两台手术都非常成功,老人的术中出血量仅300毫升,小女孩仅100多毫升。
术后有一天,9旬老人和2岁女童在走廊散步时“偶遇”,老人扶着支架俯身,女孩抱着玩具仰视,“一老一小”互相问候的温馨场景,成为经典一幕。
而刘祥德也毫不逊色,在西南医院曾创下“两个零”的记录:
主刀300余例肝移植手术,并发症为零。
连续300多例肝切除手术,零死亡。
深大总医院肝胆外科护士长贾海英说,有两位“大佬”坐镇,手术做得好,并发症少,护士们的护理压力也大大减轻。
《我的白大褂2·王牌科室》播出后,网友给李晓武和刘祥德这对CP取了个名字:
武德组合。
在科室里,这个组合已经成为一道风景线。
每次科室开会讨论手术方案时,两位“大佬”风格不同的“碰撞”总是让年轻医生受益,学会从多维度思考问题。
李晓武是个典型的重庆人,真性情、讲义气、直言直语、雷厉风行。
年轻医生何勇说:“晓武主任像个江湖大哥,带着团队往前冲,做手术就像领着千军万马去打仗。”
山西人刘祥德则是“一个慈祥又严肃的小老头”,每次手术都像是一个正在雕刻的工匠,不管手术大小,都追求极致。
在节目里,兄弟俩互相“嫌弃”:
“祥哥就是个犟人。”
“晓武就是个烦人。”
但是:
“我们俩谁也离不开谁。”
护士长说,“武德组合”个性不同,在科室里却像齿轮一样,配合得天衣无缝。
李晓武负责把好“学科发展关”。
他在办公室的墙上挂了一台55寸的大电视,当成电脑屏幕来用,方便处理科室事务。临床、科研、教学、团队培养,哪个都不能落下。
光看他的一身江湖气,你可能以为他只喜欢手术台上的“刀光剑影”,万万想不到,他在实验室里也是一个沉得住气的科研大神。
他早年在华西医科大学从本科读到博士,在北京大学医学部(当时叫北京医科大学)完成博士后训练,又到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做了6年肿瘤临床研究。回国后,连续14年担任全军肝胆外科研究所副所长,连续6年担任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二审评委。
这些经历,让他形成了很强的科研思维。
在节目中,李晓武的科室出现了一位美女博士后龚勋,那是他专门招的科研专家,负责类器官的培养和药物筛查。
啥意思?
患者的肿瘤切出来之后,或者做穿刺拿到肿瘤样本之后,龚勋会马上取一点,拿到实验室里培养,长出“类似肿瘤的器官”,然后对这个“类器官”用药,看它对哪一种药物最敏感。
如果没有这一步,医生只能在病人身上试药,这种效果不好,再换另一种。
“通过类器官筛药,我们最快能在一两周内就找到最合适的药。”龚勋说。
从精准手术,到精准用药,李晓武正努力把肝胆外科带往一个“精准治疗”的方向。
而刘祥德负责把好其中最重要的“临床关”。
这位痴迷于手术的“小老头”,就是个技术上的“扫地僧”,一有空脑子里就在想肝脏的解剖结构、血流动力学。
在西南医院,他做过1000多例肝脏供体手术,是外出取肝最多的人,最远去到3000公里外的东北牡丹江,取完肝再护送回重庆。
一次次的“风雨同路”,让他对肝脏熟悉得就跟老朋友一样。
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在深大总医院的办公室里,
摆了8个病人的真肝。
原来,这些都是在重庆做肝移植时别人捐献的肝源,但他去取肝时才发现不能用,有的已经肝硬化了,于是干脆拿回来做成模型,蚀掉肝表面组织,往血管里灌注不同的颜料,每一根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
看着就像一个个珊瑚。
正因为肝脏里的血管太丰富,在60年代以前,那里一直是外科手术的禁区。
(ps:这种模型最早是由“中国肝胆外科之父”吴孟超院士做出来的)
▲刘祥德办公室里摆放的真肝模型
这8个“珊瑚”,刘祥德就摆在了办公室进门的柜子里,设计手术方案时,复盘手术过程,随手就能拿起来研究。
因为烂熟于心,他在手术中就像长了一双“透视眼”。
一个肿瘤背后,藏了哪些血管、哪些淋巴结,他心里面门清,下刀时就像庖丁解牛,顺着每一寸肌理,找到每一个安全的缝隙,精准下刀,分毫不偏,不伤及无辜,解剖结构暴露得清清楚楚。
他的手术,从来没有大出血,切口清爽、干净,连不学医的人都看得下去。
这是外科医生的最高境界:
把手术做得像艺术一样漂亮。
刘祥德有句口头禅:
手术快就是慢,慢就是快。
不管手术多么困难,他都能进入一种“静心”的境界。
“我跟自己说,只要仔细操作,手术肯定会安全完成,不用在乎时间长短。术中慢慢处理好,术后恢复就快。”
他的偶像是日本东京大学的“世界肝胆外科之王”幕内雅敏。
而幕内教授做手术,正是出了名的慢,做得非常精细。
但效果也出奇的好,曾连续1000多例肝切除手术“零死亡”
刘祥德以他为榜样,目前已经做到连续300多例肝切除“零死亡”。
有同行评价他的手术:
“比日本人还日本人。”
▲刘祥德与幕内雅敏教授在北京的学术会议上相遇
《我的白大褂·王牌科室》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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