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也是一种万能药｜嚼白句

这次，如果是真的，余生不能想象……

5月11日子夜，大概十二点半，我突然感觉右脚脚面右侧边缘有些酸痛。

刚刚，我还在一边看书，一边脚踩着高尔夫球，以缓解足底筋膜炎。晚上我刚刚原地慢跑过半小时，做了两次平板，和一次静蹲。而晚饭，我就吃了两个带鱼头和带鱼尾巴，一罐青岛啤酒。

前些日子酒多锻炼少，以至于喝不动了。而明天有场不能推卸的酒局——兄弟们欢迎我秋风北归，所以这两天我抓紧锻炼，恢复常态，也就能继续喝了。

期间踩球时我曾有数次忍着酸痛使劲踩球。我以为可能是踩球时踩酸疼了而已。用手指能明显触摸到酸疼的位置，我还按照自己这个久病成医的江湖郎中的习惯，使劲摁了酸痛点几下。呲牙咧嘴。

躺下睡觉后迷糊中，还用另一只脚的脚趾去点摁酸痛点。

“哇靠”，一早醒来，我右脚刚落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脚酸疼偏疼得已经无法触地，轻触都不行了。看脚样子，不红不肿，跟平素无疑，但却无法用任何力。太座找来了云南白药气雾器给我脚患处喷上，依然无用。

一万个草泥马迅速奔涌在脑海，完了，我心里有不祥的预感，这是怎么啦？

“出大事了。

昨日午夜读书时踩高球，不知把哪根筋踩拧了，睡觉前坐脚掌右侧有些酸痛，手摁，酸而痛。早起，已经酸痛的不能曲趾、落地、走路，但似乎没有肿，勉强行动，靠脚掌托底。用了万花油没缓解。求大神们缓解之法。”

我在社交媒体向朋友们求教。一边拖着伤脚。是的，是拖着，全靠脚后跟落地，拖着去厨房，洗菜做饭，以尽非常店小二之职。

做完菜，看到各路朋友的回话，体育达人们多认为仍是脚底筋膜炎，解决方法是休息，少动，练习用脚趾抓毛巾踩高尔夫球之类；另有一些朋友怀疑是不是扭伤，肌肉或韧带拉伤，甚至怀疑有无错位骨裂，建议冷敷后用万花油或扶他林软膏一类，最好即刻就医；还有一些朋友则怀疑是痛风，包括饱受痛风之苦的我的著名师弟，建议去医院查尿酸。

我内心隐隐不安。第二种是被我迅速否定掉的，那不可能。我最不愿意相信第三种，而宁愿相信是第一种情况。

早饭之后，联通的职员来办事时，我拖着腿忍着疼，配合着；送走办事人员，整理公号流水账同时，我尝试着用脚趾抓毛巾，但是，一动即疼，脚趾竟然曲不过来。忍着疼，偶尔有几次能勉强用脚趾抓住毛巾。

我知道情况比我想象得要严重。遂在晚上聚会群里委婉地告知各位兄弟，也有兄弟身体不适，但好久不见，可以喝茶，还是希望见一下。也是，聚会本因我而起。我决定使用我的精神胜利法——咱不就剩坚强意志了嘛。

早上朋友们推荐各种缓解方法时提到了各种药物，但家里一种也没有，太座劝我不要自己出去买，可以用网上购药。但是，我还是决定去躺楼下的药店，离我家大约三百多米。

交待姑娘，我这次出去，腿脚不利索，可能回家较晚，中午让她自己吃，米饭什么都温着。

脚疼成什么样？就是手碰着都酸痛，穿袜子穿鞋，都要坚强的意志忍着。不过我的运动鞋鞋底稍厚，忍着疼穿进去后感觉似乎好了一点。

拄根拐杖，拖着伤脚，下楼。然后以蜗牛速度，慢慢走去药店。在药店，买了三种药物，90多大毛，又以蜗牛速度过红绿灯回家。忽然想起家里没牛奶了，而且这两天都忘了买榨菜，于是拄着拐杖忍痛拖着脚去超市。超市正好在回家路上，可以省掉去其他常去超市的一些路程。但是这个超市很大，我来得少，里边物品摆放不熟悉，兼之北京还在疫期，超市只开一门进出，以至于我在超市里也没少走。

好不容易回到家，姑娘正准备吃饭，赶上了，一起吃。这中午，我不仅吃了早上剩下的蚕豆，还吃了昨晚上烧的四块带鱼！如果真是痛风，这简直就是找死的做法。但当时我的念头还一根筋一厢情愿地地相信，是足底筋膜炎发作。

午饭之后，涂抹了扶他林止疼软膏。写完日课，睡了半小时，然后再次穿上鞋，拄着拐棍拿着书出门，疼痛并没有缓解。

跟姑娘道别时，姑娘说了句：“您都这样了，还出去喝酒啊？”

酒，今晚我是显然不会喝了，但门还是要出一趟。本想叫辆神州，但想到如今到处戒备森严，要去的地方，胡同又狭小，所以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坐地铁，地铁上还可以看会书呢。尽管从地铁出来还有800多米要走，但有上午的行动垫底，我觉得咬咬牙是可以的。

四号线人不多，有座，尽管坐着脚依然酸痛。倒换六号线，人多，有年轻人看我拄着拐杖，要让座于我，我谢绝了，只一站而已。从地铁出来，到后海边，800余米，拖着脚，反正不动也疼，走路无非速度慢而已，撑到了后海的槐树荫下，坐下，把伤脚搁椅子上，喝茶。

朋友在朋友圈看到了我的困境，找了丰盛医院开的外敷散淤治伤软膏给我，建议我用着试试。我读其介绍，是跌打局部肿痛之用，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了，挤了些涂抹在脚掌右侧。

这个时候，看到沪上的大夫朋友给我留言，说看了我发给他的症状描述，结合他平时留心到我的饮食习惯，根据他的临床经验，他判断我大概率是急性痛风发作，建议先吃止痛药，然后配合吃点降血尿酸的药，“这几天就拼命喝水吧”，并随即给我安排了快递。

我最害怕的判断来了，尽管还没有去医院查尿酸，其实我早上也隐隐害怕是这个可能，只是不敢往这点想，不敢直面而已。太座数落我，平常就是喜欢胡吃海塞。

要知道，我是下水、豆制品和火锅的绝对拥趸。如果真是痛风，这些，恐怕就是我的砒霜了。用沪上医生朋友的话说，如果确诊痛风，“痛风发作起来，以后要准备吃草了……”

太座说我是胡吃海塞，其实，太座不太明白，饮食习惯不仅是一种生活方式，还是一个人社会阶级和文化最深的烙印——林语堂说所谓爱国主义民族主义，不过是童年养成的味蕾。就像我的所爱下水豆腐，那是一个江南农民屠夫渔夫的爱。尽管我喜欢的辣和火锅是后来培养的，那代表着我走出了父辈和自己原有的小世界啊。

我实在不能想象，我的余生中没有猪肠、毛肚、鱼籽等各式下水——我的文章里，这些可是一大块啊，而且，我也无法想象我的余生可以没有豆腐百页，“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乡邑前辈秋白在自白“多余的话”中曾这样写过，我弟弟烧的豆腐白煨猪肠，吃过的没有不说好的。

“不能吃下水豆腐火锅的人生……”我向朋友哀叹，用了一个泪如雨下的表情包。人生可以没有海鲜啤酒，但不能没有下水豆腐火锅。

前两天，还跟一位四川美女聊美食，觉得高大上的餐食，毕竟不是我们普通人可拥有，我们还是路边店为主，要吃火锅。我在朋友圈中，也以火锅达人著称。北京自然经常吃，到成都重庆及川渝其他诸地，怎么能少得了火锅？而火锅，又怎么能少得了我热爱的下水？

“命要紧，肾要紧。”沪上医生朋友冷酷地回了一句。不过，他很快温暖地跟了一句：“以后降下去了可以酌情吃，注意控制总量就行。”

我心稍宽。

晚上的酒局，面对满桌美食，和诱人的白酒，我强忍着，吃了点猪肉，鸡肉，牛肉，土豆，蒜苔和洋葱。而取代酒的，成了苏打水和茶。一晚上，喝了4罐苏打水，还有茶，上了好几次厕所！

虽然酒桌上依旧喜笑颜开，但我内心有些闷闷不乐。我无法想象，没有下水豆腐火锅的余生怎么熬过？内心一直在拧巴纠结着。当然，还抱着一线希望，或许不是痛风。就像酒友史斌说的，也许一觉就好了。

嗯，怀抱着不科学的幻想，我和大家告别回家。不过，不科学的幻想，曾经真实发生过。2017年上半年，我徘徊犹疑在辞与不辞职之间，胃痛了三次，每次都疼得死去活来，发作时坐卧皆不当，但我也是没去医院就医，每次都扛了过来。而离职至今，这胃疼似乎消失了，再无发作过一次。

5月13日早上醒来，脚趾虽然还有酸痛，但已经能灵活地抓毛巾；前脚掌落地虽然依然酸疼，但症状已经有了极大地缓解。到下午，症状只剩下最后的残余了。跑步是暂时不行了，我决定先坚持做平板。

做晚饭时，我想做点蚕豆，太座说了句：“如果是痛风，蚕豆你不能吃吧？”

我一愣。这嫩蚕豆也是我自小的至爱啊，我前些天还跟姑娘讲社戏里和我上中学时偷吃蚕豆的故事……

但愿不是痛风。

但愿……

6月份，痛风症壮复发过一次，因为不小心吃了鲍鱼江鲜汤，但症状比较轻，我及时控制了。但是，我如今除了啤酒不碰，海鲜及大闸蟹之类基本不碰之外，下水，无论食用什么下水，以及豆制品，都已经像过去一样疯狂——从最初的偶然不小心不自觉不主动，到后来的小心翼翼尝试，到如今跟过去一样，除了比过去多喝大量的水之外。带鱼也开始吃了，海鲜里边，我最喜欢吃的其实就是带鱼，很没出息。

至少，到目前还没有再复发过。也许原来就是一种警告，如今则保持了恐怖平衡而已。

当然，火锅，我喜欢火锅，生活中怎么能没有它呢？

在欲望面前，科学似乎不值一提，与我饮酒类似。

欲望，也是一种意志力，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万能药吧？虽然不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