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肖老师的菩萨心肠​II戴宗章（山东省）

肖老师的菩萨心肠

☆戴宗章（山东省）

上师范的头一年，碰上了一个工作热情高涨，为人随和的班主任肖金斗老师。说肖老师工作热情高涨，因为他上课吧，从来都是上课前5分钟就早早到教室门前等候了。虽然当时的任课教师都是这样吧，而他却是太坚持了。有一次，有个教师拖堂了天下起了小雨。同学们走出教室一看，肖老师把讲义夹揣在怀里，仍然早站在教室前候课了。仔细看看，他的后背衣服都湿漉漉的。拖堂教师走出教室见了，怪不好意思，朝他尴尬地点头笑笑。

说肖老师工作热情高涨，还表现在他的班主任工作上。每天早操，他总是起床铃响之前就早在宿舍前等候了。然后他看着班干部整好队，跟着一块儿到操场，一块儿跑步。正是在他这身体力行的作用下，我们班在学校评比栏里，几乎周周拿第一。

用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形容肖老师再恰当不过了。同学们无不敬佩他的表率作用，而更让人敬佩的是他似乎天生有一副菩萨心肠。

同学们都清楚记得，一旦有哪个学生生病了，肖老师一定会关心地过去询问一番。同学赵振清湿疹厉害，他不仅经常过问他，还去跟校医刘医生商量制订治疗方案。时时催促赵振清要少吃辣食物，要经常到澡堂去洗热水澡。更让赵振清感动的是肖老师有空还帮忙给他煎熬中药。还有一次同学贾腾得了胸膜炎，肖老师在班上见他萎靡不振，立刻吩咐班干部护送他去医院确诊住院治疗。下班之后，还立刻赶去医院探望。

如果说关心爱护学生，是许多尽职尽责的教师都能做到的话，而有件我违犯纪律的事，他处理得却超出了一般人的预料。

常见有的班主任对违犯纪律的学生往往吹胡子瞪眼睛，甚至可能对学生动粗。而肖老师给我们当班主任，几乎没见过他对哪个同学暴过粗口。遇到哪个同学犯错了，他便把他叫到一旁或叫到办公室和风细雨地开导，循循善诱地指出错误所在，没有高腔，更没有呵斥。唯一例外的一次，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是星期六卫生大扫除，我作为组长因故没请假外出了，结果组里的卫生区被学校检查出了问题。现场上，肖老师还被总务校长当场质问了。卫生检查一结束，肖老师便火大了。他把全班同学集合到教室门前，气乎乎地问：谁知道这个同学去哪里了？

接着厉声喝道：他回来后让他到办公室见我！

说完，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忽又回过身来，瞪着班长说：你听清楚了吗？他回来让他立刻到办公室见我！队伍解散！

望着肖老师远去的背影，同学们仨一簇俩一堆凑在一起，议论纷纷。都没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火，都以为违犯纪律的我这次去办公室，肯定得吃不了的要兜着走。

我回校听说后，心中也不免忐忑不安。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想像着肖老师对我大发雷霆的样子。于是，我想了好多狡辩的理由准备平息老师的怒火。当我走到了办公室，见到了肖老师的时侯，场景却令我很意外。肖老师先是招手让我进屋，又指着椅子让我坐下。见我不坐还要强词辩解时，他便说：不用解释了，回去跟班长讲清楚就行了。

我想好了那么多理由，却一句也没捞着说。就此只能悻悻地回到了教室。坐在教室里，我还寻思老师肯定会在下次班会上点名批评我的。而以后的班会上，他却再也没有提起过。

仔细想来，当时肖老师当着全体同学发火也是无奈之举。过后他肯定反思过。他不再个别斥责我，那是他感觉到自己整治班级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从中可见肖老师抓班级工作真的用心良苦啊！他严格中蕴含着温情，温情中透露着睿智。他的这敲山震虎的班级管理方法，在我师范毕业当了班主任之后用过好多次，真的很有效。

那次风波过后，我时常感到羞愧难当。常常静坐思过，处处注意严格要求自己，生怕再惹老师生气。

我还特别在想，怎样做才能将功补过，报答肖老师对自己违纪的饶恕之恩，我学习努力了，工作积极了。每次学校组织卫生大扫除我总是抢脏活累活干，自己组打扫好了，还去帮其他劳动任务重的组干。平日里见到卫生区有处理不到位的地方，我也会主动地再清理一遍。

在学习上，我本是个学习成绩一般的学生，尤其理科成绩很差。而自从那次违犯纪律之后，我对他任教的物理学习特别用功，以至在期末结业考试中差一分就得了满分。为了争当好学生，我像班里那几位学习尖子一样，总在晚自习之后加班加点到深夜。

我的积极表现，却免不了引来些闲言碎语。有与自己脾气不合的同学便背地里议论说我“假积极”。话传到自己的耳朵里，难免一股沮丧颓唐的惆怅涌上心头。

肖老师早就对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在一次班会上，肖老师特别读了一篇关于论积极的文章。其中有这么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在心底。那句话是这样说的：别怕别人说你“假积极”，你要是坚持“假积极”一年，你就积极了一年；坚持“假积极”一辈子，你不就是真积极丶老积极了吗？

肖老师读到这句话时，不仅语气加重，还看了我好几眼。从肖老师的眼神里，我分明地感觉出了他对我的理解丶信任和鼓励。后来在个别谈心时，老师又重复这句话开导我。这番开导，让我豁然开朗。此后，我便置别人的闲言碎语于不顾，该积极积极，做自己想做的事，干自己想干的活。听说同级部一班一个同学，把一本字典全背下来了，全校师生都十分钦佩。我就心思：看来，成功的秘诀在于与众不同。于是我就利用每天晚自习后，加班加点，整理课文，将课文中的优美词句编成顺口溜背记诵读。这样，既丰富了我的词汇，又增强了我的阅读归纳能力。从而大大提高了我的写作水平。到师范毕业时我已经能在省级文学刊物上发表文章了。

肖老师的菩萨心不仅表现在班主任工作上。在他当上师范校长之后，这菩萨心又让我深刻地领教了一次。

那是1986年我在桃园中学教毕业班发生的事。中考之后，我班的李增娟同学，考入师范分数线后却落选了。要知道，当时农村孩子能考上师范那是天大的喜事，更不用说山里农村孩子了。那时山里农村的生活是比较艰苦的，我常见有的家长给学生送饭，上面摆几个玉米面饼子，下面全是地瓜面馒头。也有的把地瓜面馒头包装一下，外面包一层白面，咬开后却是黑乎乎的地瓜面。现如今吧，人们偶尔吃顿红薯或杂粮食品感觉很爽，而那时候山里农村的吃食却是地瓜和地瓜干当家，常吃那地瓜食品容易吃腻又缺乏营养，所以山里孩子们普遍又黑又瘦。

当时在职的人都知道，那时考进师范就吃国家粮了。国家粮供应是没有地瓜面的，少量的粗粮也是小米玉米面。学生考进师范分数线又落选，虽然属于正常情况，但作为本人是相当遗憾的。李增娟家长打听到我的班主任肖老师已升任师范校长，就央求我去找肖校长打听一下，有无补录的信息。

推辞不过，我就去师范见到了肖老师。我跟他啦起山里人的生活情况，啦起这个学生的家庭困难情况。肖老师听了，说自己曾到过山里农村，对山里人的困难生活确实深有感触。他对这个学生的落选表示了同情，接着翻看了一下这学生的档案。沉思了良久，便告诉我说：根据往年的经历，师范新生入学之后，有时会出现有违规考入的学生被举报的情况。遇到这种情况，就必须清退补录。你反映的这学生分数是高的，遇有特殊情况的话，补录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你可让她耐心等等看，也许她能有好运气。

从师范回学校后，我把这信息透露给了李增娟的家长。那家长禁不住惊喜过望，便拿了五百元钱找我，让我去送给肖校长。

我接过这份厚礼后，却犹豫了。我又想起上师范时给肖老师送礼的情景。记得上师范的第二年，我家有一台多功能收录机出了故障。当时那玩艺属于农村的高科技娱乐产品，出了故障农村都没有会修的。我想起了肖老师教物理，对这电器有研究。我想找他修理，然而那时肖老师已经不教我们，到另一个年级任课了。有一天碰见他，我试探着跟他说了收录机的问题。他听了，一口便答应捎给他看看。随后，我捎给了他不几天，他就告诉我修好了。我去往回拿时想给他点费用。他说：你把老师看成什么人了，我又不是搞修理挣钱的，也沒换什么大零件呀。

机器修好了，又一分也没花。我老是过意不去，就趁着中秋节送了一书包花生给他。他却在我临走时用点心糖果把我的书包掖得满满的。还跟我说，他是双职工生活比我强多了，该去找他坐坐聊聊可以，别捎东西。

回到家后，家属看到肖老师回的礼物，感慨地说：你这去打人情的，送了你老师一只羊，让人家搭上了一头牛。你怎么好意思要呢？

想到这里，我掂量着家长要我送的那份礼物，心里矛盾极了。怕肖老师不收，我又答应了家长。我就想，怎么能让从不占别人便宜的肖老师，能顺利接收下这礼品呢？

怀着这复杂的心情，我利用一次出差的机会去肖老师家走了一趟。肖老师不在家，只有他岳母在家里。我便写了个纸条把礼物放在了他的茶几上。回来后便跟学生一样耐心地等待，等待。一个月过去了，没有消息。俩月又过去了，仍然沒有消息。

一个星期又过去了，忽然有一天，我刚上完第一节课走出了教室。校长便找过来对我说：师范肖校长来电话了。他说你班学生李增娟已经被招去师范报到了。他还说让你去把丢在他家里的东西拿回来。肖校长说，今天就到他办公室去拿，立刻去取回来。

一听“立刻取回”，我就知道菩萨心肠的肖老师这次又火大了。我又一次要窘迫难堪了，只好硬着头皮去师范见了他。往师范走的路上尚存一丝侥幸。以为肖老师也许会跟上次我违犯纪律一样，他会给我留面子的。

然而 这一次我判断错了，肖老师一见我就劈头盖脸地斥责起来。他批评我太世俗，他说我满脑子都钻进钱眼里去了，他甚至说还我这样的觉悟很难发展。他说：“你以为当了校长，就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乱来吗？我补录李增娟，那是在按规章制度办事。你这样做是直接在侮辱我的人格。”他自始至终全板着脸。一通训斥，直把我整得汗涔涔，腿微颤。

这是我跟肖老师熟识之后，第一次见他发火。这次他真的生气了。也许我的窘态又触动了他的菩萨心肠。他端起杯喝了口水，把钱放到我面前。缓了缓语气说：“把钱收起来吧，这是一个农村家庭好几年的收入啊！你既然知道山里人生活艰苦，收人家的钱你良心怎能过得去呢？以后做事千万要对起自己的良心啊！“

见我仍然还站在那里愣怔怔的，肖老师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说：“回去吧，我还要去开会。回去把东西快给人家，别拖。以后可要特别注意！”

我忘记了自己当时是怎么走出的肖校长办公室的。现在想来，我当时一定是狼狈难堪极了。一听他让走，我抓紧往外溜。一溜出来就急火火地往回赶了。回到自己的学校后，我午饭不顾得吃，赶紧去找了李增娟的家长把礼物退还了人家。

我去退礼的消息不径而飞。一时间传遍了桃园中学，传遍了桃园乡。许多人认为是由于我，李增娟才交了好运当上了教师。为此，李增娟在我退休时还特意去看我。见她那对我感恩戴德的样子，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当时没来得及向她透露，今天我抖露出来这事，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大家，为的想让大家知道：三十多年前的我，既自私又渺小，根本不值得李增娟那么记着我。而我的肖老师一一师范的肖校长胸怀着一副菩萨心肠，正直而善良，高贵而无私，是他才让李增娟交上好运。肖老师才是值得我们永远崇敬的人。肖老师的高尚行为反而让我赢得了好名声，我内心有愧啊！

仔细想来，肖老师也近耄耋之年了吧？许多年没见，想必他高尚的情操定会一直支撑他那健壮的体格，让他延年益寿的。找时间 我一定去看看他，当面告诉他：此生能遇上肖老师您这样的导师，简直太荣幸了。我为做肖老师的学生而自豪而骄傲。

作者简介

戴宗章，山东诸城人。爱好文学。常有短文发表获奖。最大奖获上海文艺广播台征文奖和国际诗歌网优秀诗人奖。近几年经常在头条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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