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冬日暖阳(原创小说连载)
第九章 冬日暖阳
一
“啦啦啦!啦啦啦!小懒虫,快起床啦!”
石聪突然从梦中惊醒,立刻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熟练地将闹钟的叫床声关闭。他轻手轻脚地穿衣起床,不想把妻子也惊醒,毕竟她上班的路程要近得多,可以晚点起床。
他从卧室出来,轻轻地关上门。透过客厅的门窗,他看见外面仍然黑乎乎一片,几盏昏黄的路灯还在像堂吉诃德似的拼尽全力地驱赶黎明前的黑暗。
他从冰箱里取出两个冷冻包子,放进微波炉里快速地加热。趁着包子加热的时候,他打开电饭煲,盛出一碗妻子昨晚预约煮好的白米粥。
早饭就是这么简单而快捷,他必须抓紧时间,因为他赶到单位需至少要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先是要走过去坐公交,然后再转坐地铁,下了地铁后再走十分钟就到单位。如果没有意外,六点半出发是可以赶上上班打卡的最后时限。
然而,他并不敢掐着点出发,那样的话,整个路途上都会很焦虑,总是担心会迟到。他知道地铁的班次和时间都是固定的,可是公交车的时间却是难以预测的,具有非常大的不确定性,所以每次上班,他总是要多预留出半个多小时提前出发,以防路上遇到些突发情况。
他背起包,细心检查了一下出门四大件“伸手要钱”,就是身份证、手机、钥匙和钱包,发现没有遗漏,就开门出发了。
天已渐渐地放亮了,小区的道路上行人稀少,主要是骑电动车或驾车送孩子上学的人和晨练的人。
石聪走着走着天就彻底放亮了,公交车站旁稀疏地站着十来个候车的人,因为这个点赶车的人还不是很多,每个人都能够获得一个座位,所以大家都不慌不忙,井然有序地排队上车。如果要是迟一个小时来坐公交的话,乘客们就会争先恐后地挤着上车,因为慢了的话,不仅没有座位可坐,能不能挤上去都是一个问题。
石聪有过没挤上车的经历,只得心焦火燎地等待15分钟后的下班车,好在那是周末出去玩,如果是去上班的话,就一定会迟到被罚款了。
公交车走走停停颠簸了半个小时,石聪在地铁站附近的公交站点下车,然后向地铁站走去。赶乘地铁的人明显多了起来,由于今天的时间还比较充裕,所以他走得慢悠悠的。
经过地铁站前大广场的时候,石聪看见一群大妈们伴随着歌曲扭动着身躯跳广场舞,这些大妈们有些已经满头银发了,还有一些看起来好像只有50岁左右的样子。
他见她们欢心快乐的样子,不禁心生哀伤,又生出一分羡慕与嫉妒:“如果我的妈妈还活着,能够像他们一样跳舞该多好啊!为什么别的老太太能活八九十岁,而我的妈妈连60岁都没活到,老天真的是不长眼!”
石聪走进地铁站,随着快速奔涌的人流挤上了地铁,这个时间点的乘客多半是青壮年,他们都是奔向这个城市各个不同的岗位工作,有的人还睡眼朦胧,有的则拿出手机翻看着各种信息。
经过短短五个小时的睡眠,石聪的疲乏并没有很好地缓解,他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的眼皮突然一亮,就睁开眼睛,看到地铁已经驶上了地面,太阳光正好透过对面的车窗射进了车内,照耀在他的脸上,柔柔的暖暖的。
二
同样是这阳光,透过窗户玻璃,洒入到石金柱的房间来。他昨晚睡得太迟了,而且睡得很不好,时不时地醒来,听全了三遍鸡鸣,他感觉很累很累,在天要亮的时候,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太阳早已升起,几束阳光从南面窗户的格栏中斜拉拉地射了进来,照在地面的白色瓷砖上,又被反射到有些发暗的白色墙面上,形成了几块闪亮的光斑。
他躺在被窝里,不想起床,因为他觉得自己起床也没事可做,看看屋里这些简陋的家俱,上面的油漆已经有些脱落了。这些家俱还是当初结婚时置办的,而现在妻子已经离开了。想到前些天还和妻子说笑着讲等老了去跟孩子们一起生活,帮他们看看孩子做做家务,等实在做不动了,就一起回这个老窝百老归山。
原先设定的生活轨迹彻底乱了,与妻子白头偕老也成了一句空话。这一刻,他觉得生活没了奔头,没了希望。如果不是怕给孩子带来无尽的悲伤和痛苦,他也想在这与妻子一起营造的爱的巢穴里,追随着妻子一道静悄悄地离开。
三
阳光满屋的教室里,石敏站在讲台上,正在给学生讲解孟郊的诗《游子吟》,这首她在小学就会背诵的古诗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冲击她的心灵,还没等她说完“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时候,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了,吓得班级里的小学生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一向微笑待他们的老师为什么会在讲解诗歌的时候哭泣了起来。
“老师,你怎么啦?”一个胆大的女孩站起来关心地问。
“老师,你没事吧?”又有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问道。
石敏意识到自己已经失态,其实她一直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在早晨来上班的时候就已经把衣袖上的黑色孝章取下放在家里了,因为她不想把自己的私事带到办公场所来,也不想让自己的失母之痛影响别人的情绪,她知道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容易,都在负重前行,自己的痛苦还是自己承担吧,不要影响了别人的美好心情。
然而,凑巧的是,母亲去世那天自己刚刚开始讲课文《古诗三首》,现在回来了,必须接着把这三首诗讲完,要命的是《游子吟》恰恰是思念母亲的诗,如何能让她像往常一样心情平静地讲解。“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现在对她来说,已经不是能不能报得了春晖的问题了,而是根本没有机会来回报母亲太阳般的恩泽。
“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在”,想到去年冬天母亲还给自己钩织了一条镂空的围巾,让她看到“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时如何不动情?怎能不心痛?怎会不落泪?
石敏急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拭去挂在脸上的泪珠,勉强打起微笑:“没事,我没事,就是觉得这诗写得太好了,让我也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母亲给我织的围巾。”
石敏清楚地知道这些孩并不了解她的母亲刚刚去世,她也不想让他们知道,于是嘴角带笑眼角含泪地继续说,“同学们,等你们慢慢长大了,有一天要离开母亲远行,那时候你们再读这首诗,一定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石敏重新回到了正常讲课的状态,但这节课成为了她入教以来最投入最动情的课,也许会是整个教学生涯中投入情感最多的一次课。下课铃响起,她和同学们互道“再见”后,拿起书本,走向门外。
屋外阳光正好,天空如洗,然而她的眼里看到的依然是昏沉沉的天,对她而言,母亲的突然离世,她的天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明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