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罗金佑:【“二一一”精神】(散文)

“二一一”精神

文/ 罗金佑

这里的“二一一”不是某个英雄的石油钻井队的番号,而是我们刚参加工作时曾经住过的单身宿舍的门牌号数。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某工厂单身楼里住着我们一伙刚从学校分配来的大学生。本来工厂的单身宿舍是按行政单位划分的,而我们几个原先并不在一个单位,如今却鬼使神差地“类聚”到一起来了,其原因都是由于这个房间“独领风骚”的特殊地理位置以及其时的社会氛围使然。“二一一”在五层楼房的顶层,夏天热得如砖瓦窑,冬天冷得如在露天;其紧挨着的东邻便是“1号(厕所)”,经常缺水,屎尿横溢,开门臭气熏天,进门无处落脚。于是一年四季“二一一”便满屋子弥漫一股子恶臭。原来居住在此屋的工人老大哥陆续想办法搬了出去,外单位的几个“臭老九”便趁机挤了进来,谓之曰:“出去一个香的,进来一个臭的。”还有想进来而暂时进不来的同类,也晚上常来这儿欢聚,竟无一人对此恶劣环境有什么抱怨的,反而戏言之曰:“我们以毒攻毒。”于是“二一一”便成了几个“臭老九”的一方自由天地。在这儿,你可以随心所欲、无束无拘地笑骂评说,尽管当时外面社会已经是“拉紧了弦搭上了箭”……

那年月,一个“上海机床厂的经验”,一个有一句“马尾巴的功能”的台词的电影,令社会把知识的价值以及知识分子的尊严粗暴地踩到了脚底下,甚至后来工厂在传达毛主席关于“不要一提说知识分子就是臭老九,当然臭一点儿也可以,让他们不要翘尾巴。”的指示时,有人仍然在大会上公然歪曲说:毛主席说了,就是要把知识分子搞臭!当时在场的“老九”们,心里都有一种“秀才见了兵”的感慨。在战争年代,毛主席他老人家就说过,一个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今天,搞社会主义建设而又不要文化的当权者还不愚蠢吗?但是心想归心想,谁敢公开吭一声呢?只有回到了“二一一”,关上门,才可以大吼一声:“我们x他妈!”

“好了,好了,攒下劲儿给媳妇留着休假时用。快,学习54号文件!”张君一边说着一边率先摆开阵势,准备打扑克。那年头学习文件又多又滥却很庄严,而把打扑克戏曰为“学54号文件”,还不知是哪位幽默大师的发明哩。总之是学了一遍又一遍,烂了一副换一副,周而复始,乐此不疲。有时,第一拨人马玩腻了,刚钻进被窝躺下来,凌晨下夜班的回来了,又想接着过把瘾,就挨个儿从被窝里往外拽。于是乎,“重打鼓另升堂”地打起来,可以一直鼓捣到天明,上白班的人走了,下夜班的方和衣而睡。而玩扑克的最大刺激无非是那个惩罚:让输者钻桌子,顶袜子,被刮鼻子,给鼻子脸上贴纸条,吃生瓜,喝凉水……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无“恶”不做。说白了,无非是自己作贱自己,大家彼此彼此,图的就是在苦闷之中逗个乐子来消磨时间,是一种十分无奈的苦作乐吧。常来聚来玩的几个“老九”中,除李君尚未婚娶而外,其他人都是夫妻分居两地的青年单身汉,只要在谁一个人的脸上读出了忧郁寡欢的表情,立刻满屋子的人都会被传染上沉闷的情绪。这时候,常常是生性活泼的赵君突发奇想来打破沉闷:“唉,李君约会去了,我们不妨去侦察一番!”于是大家倾巢而出,远远地跟踪,穷追不舍,一直跟出十多里地,见人家双双进了一间医院大门,知道女方原来是个白衣战士,算是掌握了他的一点儿机密,就打道回府,个个又精神得像个凯旋而归的将军。

一个厂休日,张君一大早就出去了,至晚未归,常来的几个人也无一人光临,屋子里三缺一正等得着急,无聊的寂寞顿时笼罩了这方天地,东邻“1号”也就更显得在乘人之危而施起劣来。以致张君进屋也没谁重新燃起兴致。张君见状,便得意地宣布了一个特大发现,说西稍门火车预售所有一位特别漂亮的售票员,真是看一眼也解馋呢!于是大家才一致地谴责他只顾自个儿去解眼馋,让弟兄们在家里受熬煎。从此“解眼馋”便成了本居室的一句专利用语,玩得腻歪了无聊了,便会有人高声喊一声“出去解解眼馋去吧!”后来干脆把进城玩也一律如此谓之。

于是“二一一”的苦作乐闹剧不断发扬光大,竟被抽象地概括为一种精神,曰:“二一一精神!”

“二一一”人也有玩高雅的时候。那年头所谓玩高雅不是今天的卡拉ok和音乐厅,而是读文学经典著作。若是谁偶然得到一本好书,尤其是当时“犯禁”的那些书,诸君便喜不胜喜,争相排队拜读。先睹为快者,每每读到精彩之处便禁不住高声朗读起来,反复回味,常逗引得正“学文件”的某君走神出错牌而遭到羞辱。上中学大学的时候,大家都为应付繁重的功课无暇享受文学这种精神食粮,现在有了时间,许多好书却因了“革命”而遭厄运遭禁闭,故而要想读还真得几经周折费心寻觅呢。非知己不可以贸然询问,非同类人不可以随便转借。倘若一本“禁书”在手,一旦偶遇外人无意间询问,还常要说一句“批判批判”来掩人耳目呢。现在回想起来,能在当时那种政治氛围中补这个已经遭到禁闭的功课,还真有几分冒险呢。

若还某君偶然小疾,“二一一”还会充满小家庭的温馨,大家都会像照顾亲人一样尽心尽力,常常不免令病者感动得潸然泪下。一次我感冒发烧,卧床不起,忧郁寡欢,赵君为博得我一笑,便拿腔拿调地为我唱了一首儿歌:“七个小和尚,排排坐一行,不吃白馒头,光喝大米汤,你也光,我也光,直把那半锅粥喝了个溜溜光。”逗得我破涕为笑,终生难忘。

作为对多数情况下都玩“苦作乐”的一种补充,有时大家也会来一场真正的欢乐。遇到节假日,我们也会觚觞交错,碗盏狼藉,俨然像一个盛宴喜庆的大家庭,只是这时候谁要真的接到一封万金家书,说不定倒会把节日的气氛一扫而光呢。只有间或某君的配偶前来探亲,那“二一一”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小家庭。久别胜似新婚。这时其他诸君会甘心情愿的当一回“巴勒斯坦自由战士”,很知趣地少去打扰他们。

一直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各行各业实行整顿,企业的“人事”才得以“解冻”,同室的以及常来玩的诸君一个个归心似箭,先后飞向父母妻子儿女身边,或已经婚嫁或已经把妻子调到身边自成一家,作为上述那种整体的“二一一”便在不知不觉之中解体了。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大家天各一方、地各一偶,算起来也都到了花甲之年了,但当年那一段同居同聚的经历,在劣境下相依为命的那股“苦作乐”精神还常常唤起我绵绵的回忆,正可谓是:“一切过去了的,都会变成亲切的回忆。”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罗金佑,网名红河,1942年出生于陕西蓝田县,1962~1967年在西北工业大学学习,1968~2002年在廯骊山汽车厂(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402厂)工作至退休,高级机械工程师。业余爱好读书,写作,特别喜爱阅读并翻译英文短篇小说,但由于国内可以发表小说译作的媒体太少,加之笔者以为其笔拙智短,尽管累计写作达600万字,但发表在国内外报刊杂志上的散文、小说、幽默故事和短篇小说译作仅约10万余字。尽管如此,其依然笔耕不惰,坚持“活到老,学到老,写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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