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王菊霞：【 父母，是需要被关爱的“孩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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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是需要被关爱的“孩子”
作者：王菊霞
最近很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因为父亲住院、因为工作的压力、还因为儿子每况愈下的学习成绩……
昨天，吃饭时听到病中的父亲说我又瘦了，嘱咐我注意身体、好好吃饭时，心里莫名的酸楚，竟然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怕有眼泪流下来。
我已人至中年，孩子都已经长成了听不得我啰嗦的年纪了，可在70岁父亲的眼里，我还是个需要他提醒、需要他操心的孩子啊！
其实，并不是“父母的心在儿女身上，而儿女的心在石头上，”我的心里也曾装着这么多的人和事，也曾因为想要周全所有的牵绊和爱怜，而常常会掰成几瓣来疼！
一周前，一向身体硬朗的父亲因高血压、突发心脏病住院了。经过检查，肠胃、肝胆胰腺都出现了问题，甚至于全身的零件都有“消极怠工”的嫌疑。都这样了，父亲仍然坚持不住院，说孩子们都忙，不想给我们添麻烦。后来医生再三强调了危险性，联系到弟弟，总算住了院。
我是一周后才知道的，父亲已独自在医院里呆了这么久。弟弟说：“咱爸不让告诉你们，说都各自有家，都不容易，不能因为他使你们都作难。他也不让我陪床照顾，说他自己能行……”我无比心酸：他用曾经健硕的体魄，在食不果腹的时代拉扯大了五个孩子，如今病到需要人搀扶时，却是一个人孤独的以吊瓶为伴！惊惶伴着自责让我无颜面对父亲的病容，同时又气父亲自作主张：都病成这样了还瞒着，如果有了事，岂不是让我们做儿女的终生遗恨么？父亲一向健康硬朗，小病小灾的连药都不吃，捱不过去而住院，该是怎样的煎熬啊！可我竟然一无所知！想想，我竟已经很久没有给父母打过电话了，上一次回家还是秋雨缠绵时……
那次，父母亲还曾一同站在路口送我离开，嘱咐我爱惜身体，别老熬夜、别老惦记他们……而我，竟然“听话”地这么久没有再把他们真正的好坏放在心上。听惯了由生以来的叮嘱和絮叨，总觉得自己还是被疼爱的幺女，总以为他们还是矗立在我身后的盘根老树，任风吹雨打，都有爹娘在！没什么可怕！私心里总以为父母不会累、不会老、不会疼痛、不会在我需要或依赖时而找不到……
但，我的“铁人”父亲还是病倒了，并非没有预兆，只是他的孩子们都很“忙”，没有时间停下来，陪在他们的身边，听他们说说心里话；然后温柔地问问他们有没有哪哪疼？所以，他们并没有输给岁月的磋磨和无情，而是欠缺了温情的滋养与陪伴。病痛，只是在空了的心上又来了一记重拳，让他们在耆耋之年里，每每孤独而寂寥地张望着曾经热闹的庭院，回味着童声里那一句句亲热的“爸”和“妈”时，在无尽的思念里望穿了秋水，滋生了缕缕的白发！
我抑不住哽咽，生平第一次做了父亲的主：“您什么也别管了，就老老实实地做一回病人罢。让我尽心地照顾您一回……”多年以来，我从未见过父亲为谁折腰。从少年至今，父亲在我心里一直高大如神祗，意识里他无所不能。他是爸爸，更是我们仰望的天！可如今，病中的父亲除了能看得见的强做欢颜外，只有一种让人心疼的虚弱和单薄。于是，这些日子，我陪着父亲说了很多的话，一些随意的家常，一些尘封在岁月里的过往，陪着父亲做一些能令他开心的事……每每看见父亲眼里焕发出的生气和快活的神情，我惭愧而伤情：寂寞的父亲母亲呵！在缺乏孩子们陪伴的岁岁年年里，老去的如此沉默而匆忙！闲暇时我也陪着父亲散散心走一走，有时在过马路的时候，我都会轻轻挽着他的胳膊搀着他，因为父亲每走一段路就会有点喘，停在哪里，都需要有人护着他躲避车辆和行人。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发现父亲异常的温顺而慈祥，曾经年轻时的父亲温润如玉，但却有“不露而威”的气势，我们兄妹几个一般不敢起腻。
但现在，没有了锋芒的父亲只是一个单纯的老人，一个眼里只有孩子的垂垂老人！
父亲是真的老了！英雄暮年，褪去了令孩子们生畏的凛冽与威严，柔软的如同一个尾随着大人的孩子。我的心里有了种钝钝的疼，我还没有准备好，他竟已经走在了人生的下坡路上！衰老折去了他的棱角，他已经能自然地接受孩子们不动声色的搀扶和帮助。“每一个老人都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们的心眼变小了，小到也渴望有人来黏着他们、也欢喜有人能说好话哄着他们，在短暂的快乐里开心得象个孩子、陪着他走过彷徨和无助，然后用力的牵着他们的手，留出坚强的后背给他安全和依靠！
临了，却说着口是心非的话让他们的儿女放心：“我还没老，我不需要人照顾，你们走的越远越好……”
其实，每一对父母小心翼翼地背后，肯定都深藏着一份不敢宣之于口的、要不起的期待和软弱吧！我想。
我换着花样做父亲爱吃的饭菜，即使悔悟来的晚了些，好歹他们也还在等我，等着我来温暖这一颗颗苍老而凌乱的心！我郑重的给父亲洗了一次头。那一根根软软的银丝落在手上的触感，多么象父亲已经弯下去的腰杆，刺心而荒凉！
那天晚上，父亲发烧了，我用手试了温，大概手太凉，父亲从迷糊中醒过来，望着我笑的腼腆而温软：“小时候家穷，差点把你送了人。得亏你不撒手，要不然哪有这样的闺女孝顺我……以后再难，也要把娃照顾好，可不能亏了孩子！别总顾着我和你妈……”我瞬间泪崩：“您用爱养大的孩子，还有什么可亏欠的呀！”我知道，他总以我小时候的那次不得已的经历，进行着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说明：他们是爱我的！我何尝不知啊！都说“爹爱长子，娘爱幺儿，”可他们除了看不出端倪的偏心外，我愿意相信我也是他们最珍贵的孩子、也是那个贫穷的时代里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人！
夕阳晚照，我陪着父亲走过清冷的长街，他说我让他吃的太多了，需要走一走消消食。余晖斜斜地照在一对卖烤红薯的老人身上，父亲的眼神瞬间和暖的盖过了这落日的余温。“记得小时候，你们兄妹都爱吃我埋在火堆里的烤番薯，那争抢的架势……长大后家里可再也没有那样热闹过了！”父亲是真的老了！他越来越多的时候，喜欢把过去的点滴翻出来，当成书来一篇篇的读，让人听了无限伤感又恐慌。我说我给他买烤红薯，父亲笑着答应了，虽然吃不下，但他就那样捧在手上，一直拿着，就象攥着一个害怕走丢的孩子……
“我听你妈说，你远房的叔叔最近身体很不好，他说将来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倘若会留下神志不清或生活无法自理的后遗症，千万不要再用药让他苟活，也不要抢救他，让他安静地、体面地走！我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我无限悲凉！最近这是怎么了？越来越多的老人对生活放弃了抵抗！明明并没有走到生命的尽头，却早早地用一种不可逆转地绝望把自己隔离在了彼岸。悲哀蔓延过心底，父亲的话如同惊雷，让我明白了叔叔无法言说的身痛：他的一双儿女都北上广，落户了深圳，并且也都有不错的生活。据说也都很现代化的“孝顺”他们。经常有电话寒嘘问暖、也不缺钱和物质的给予，他人眼中，叔叔的风光是荣耀而有份量的。可远隔千里的温暖实在抵不过家有儿女的烟火气。木心说：以前的日色都很慢，车马慢、邮件也慢。可如今的高铁、飞机也快递不了他病痛中的一杯温水、连囫囵一面的温情也常常是从年初盼到了年尾！我想，城市里的万家灯火，再怎样明亮也照不进老人孤独的心里吧，对于他们，冬天一定有着别样的寒冷！
“我和你妈这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把你们五个孩子都养的很好。所以，我终其一生的愿望，也只是希望你们每一个都能过的好！现在的竞争压力大、生活压力也大，你们现在的年纪，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是所有人的指望和依靠，爸爸也心疼你们的苦和累。因此，我想我们自己尽可能的料理好后半生，不去拖累你们……省下精力，你们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尽力培养孩子，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我和你妈俩个人什么都好说，实在想你们了我们还能走得动，去看你们去……”
我愧疚到无言以对：“父亲您可知道，孩子们奔忙的脚步，岂是老去的你们能追得上的！除非儿女自己愿意停下来、留在你们身边。”
“其实，你叔叔的想法我也有过，我们该享的福也享了，人世几回伤往事，我也该向前看吧！与其拖着你们个个都过不安生，我觉得人老了就该有自己生活的态度、身体好着的时候要有独立的自觉，把身后的退路留出来，不搅扰孩子们……”！
有人说：“这世上所有的爱都是以聚合为目的，只有父母的爱是为了别离！”可我，多么想找回这曾经逝去的岁月，在旧日的时光里温情的轮回：我的父母并没有弯腰驼背、步履并未蹒跚；而我，还没有走到中年的悲哀，“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我还是父母的乖孩儿、常常仰望着头顶的那片“天”，感觉我们都没有真正的走远……
可终究，父母还是老了，衰老象一场风暴，它触痛了我的世界里苟且的安宁！且相信吧，生死遥遥无期，下一站，换我来做一回“真正”的大人，让老去的父母，活成被心疼和关爱的“孩子”！
（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王菊霞，尚爱自由，喜爱随性的文字。闲暇之余热衷于记录有诗意、有力量的生活和人事。你若盛开，清风自来，期待现世安稳中，每一天的自己都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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