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董岳峰：【塞上行（两篇）】（散文）
塞上行 （二篇）
作者：董岳峰
01 沙湖印象
沙湖，在银川城北约20多公里。出北门，一马平川，田畴如画，姚西包兰铁路线交汇于此。从黑山峡奔腾而来的黄河流经西北部，过石咀山出境。沙湖是导黄河水形成的，湖四面沙丘环抱，故名。它是融江南水乡美景与大漠风光为一体的“塞上明珠”。
2007年7月，暑气正盛，同行数人，泛舟湖面。湖水碧蓝，平滑如镜，似觉移舟如定。湖水托起簇簇芦苇，清风拂动，柔梢频频，似向游人点头致意，深邃迷人。哦，那郁郁葱葱绿液欲滴的草丛，原来是扎根湖中的芦苇，好景致，盈盈一潭湖水，芦丛四处点缀了，把一个如同少女一般的湖面点缀的温情脉脉，多姿多彩，这撮撮芦苇，又把湖面分割成各种各样大小不等的图形，舟行其间，如穿丛林，如游回廓，似觉“山穷水尽”，豁然“柳暗花明”。伟岸黄沙，搂抱湖水，似恋人偎依。设计者以苇分水，巧布迷宫，变幻视角，以奇取胜，真乃独具匠心。
哦，柔媚的水波，青光潋滟，微风轻拂，吹皱了粉面，一道道涟漪悠悠而来，扑向沙岸藏于芦丛，有几只鸭子在水中徜徉，随着涟漪悠悠飘荡。
啊！这湖、这水、这苇、这鸟太美了，美在交融一体，灿烂阳光一照，水天相映，要不是鸥、鹤、鱼、鸭拨动清波，到底水在天上，还是天在水里，使你难分难辨。
见那画舫一般的游船慢悠悠地靠了过来，也不容细想，跳上了画舫，只是远眺那轻柔的水面，随着画舫悠悠，绕过了一丛丛翠绿，寻找心灵的契合点。跟着感觉一直向前走，在期待，在揣摩，她究竟如何秀美，如何风姿绰约，如何娇柔可爱！画舫滑过了水波，湖心荡漾着波澜，那风儿也吹得紧了，湖面宽了，那芦丛在远处摇摆，如同西北田野里的姑娘在招手，隐隐约约有悠扬的歌声飘荡。
哦，这一潭湖水，像什么？
西湖，在西湖荡舟，湖水碧波荡漾，山色空蒙幽静，优美的风景和浓浓的文化织染了仙子一般的胜景，哦，“欲把西湖比西子”，西湖果真如同西子，不论“浓抹”不论“淡妆”，都是那样妩媚可人。
如此，西湖便是心目中江南的少女了。
眼前的沙湖却是另一翻景象，远山悠悠苍苍，湖水波光粼粼，芦丛浓密葱茏，天空湛蓝，纯天然雕饰的色彩，透出一种纯洁粗犷的优美，那优美的风姿，也如同飘落人间的仙子，那仙子的妩媚，是广袤的大西北姑娘的妩媚，多了恬美也自然。
前方，是耸立的沙丘，金光闪闪，那便是湖的对面了。
“漫漫沙海与茫茫湖水交相呼应，便形成了塞上西湖的别样风景。”
如果说湖是位巧笑倩兮的凌波女子，那这沙漠就是握起她长发的手了。瀚漠砺驼志，秀水催藕节。原来在沙漠里也能这样意趣天成。骑上骆驼在沙海中慢慢走过，灿烂晴空下响起一路驼铃声，这种方式最能为紧张的行程放个假；也有人果敢地登上了四轮驱动越野车，飞车过处，惊叫声和着一片金色的沙雨掠过；沙湖还有西北地区惟一的一条空中沙漠索道，惊险之余让人倍感刺激。
更令人称奇的是，还有一片精致的沙雕恭候着游人，它们或粗犷苍凉或浪漫精细，自丝绸之路东端的西安到宁夏境内的须弥山石窟直至意大利水城威尼斯，这组气势恢宏的流动画面，生动再现了古“丝绸之路”的文化、建筑、人物和历史事件，尤其是“千古一帝”的巨大沙雕，令人不由得驻足。原来，这是由世界沙雕协会和宁夏回族自治区人民政府主办的沙雕大赛的产物。当时，来自中国、俄罗斯、美国、阿塞拜疆等11个国家的20位中外沙雕艺术家，用20座沙雕艺术品铺出了一条中国与世界相互交流的全新的“文化丝绸之路”。以至于今天，透过沉默的黄沙，仍能听到昔日的喧响。
沙，黄黄的沙，在这里可不是害了。它是那样纯净，那样奥妙，又光又滑，又柔又绵，它以群体，为游人铺开了无边的地毯，敞开了柔情的胸怀，那怕沙颗被晒得滚烫灼热，游人像发现新大陆那样兴奋，那样疯狂地向沙涌去，有的一把把掏来沙子，把自己埋得仅留下个头；有的张开四肢，仰卧沙滩；有的埋脚，有的埋腿，他们尽情的、任性地作起沙浴沙疗。孩子们互相追逐，打起沙仗，姑娘们赤脚露体，跳起沙舞，在这里，只有光着身子，才体会到沙的亲切，沙的温柔。
叮咚叮咚，声声驼铃，又把我召唤到驼峰，抬头仰视那“沙漠之舟”，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漫步沙滩，穿越沙梁，让你饱尝沙漠的“酒味”，探索沙丘历史的神秘色彩。这时，我们似乎觉到沙下有成吉思汗射雕的大弓，看到赫连勃勃战马的驰骋。从那遥远东北方处似乎传出来《昭君出塞》如泣如诉的歌声......驼铃叮咚，把我的思绪从历史沧桑的惆怅中又拉回到旅游的锦程。
我的思绪，我的神游，我的遐想，被一个清丽的声音打断了，突然发现，我在孤寂中遨游，当见了那一潭湖水，便沉浸在里边了，如此一沉浸，便沉浸得久了，此刻回到了我和游客之中，见我的同伴对着我笑，好像是在傻笑。
游船靠岸了，如此游过了沙海里的湖泊，去感受沙海的神秘了。这是火与水的交溶，这是柔对刚的包容。
沙湖，以妩媚的姿态、绝尘的步履轻轻走来，在沙漠的边缘筑起一个供养生命繁衍与休憩的宁静家园。
鱼翔鸟飞，水草密织，帆影点点……沙湖是一个神话。
从此，塞外的寒流在这里止步；从此，跋涉的足迹在这里延伸；从此，嘹亮的歌声在这里荡漾……沙湖是爱的港湾。
青藏高原的雪山啊，溶化在沙湖的臂湾；贺兰山脉的雄姿哟，倒影在沙湖的水面；腾格里沙漠的脚步呀，停滞于沙湖的边缘。
沙湖其实是黄河母亲孕育出的一个优秀的女儿。她以自己的宽容与善良接纳了无数渴望飞翔的生命，她以自己无与伦比的美丽吸引了无数旅人的目光，她以自己刚柔相济的魅力倾倒了无数前来膜拜的心灵。
一声鸟鸣惊醒我回程的沉思，回头看时，一群水鸟正从芦苇丛中腾空而起，在青空中盘旋翻飞，歌唱它们美丽的家园，我也在车中向沙湖和这些快乐的精灵遥遥地挥手作别。
02 腾格里大漠风光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多少次梦回唐朝，耳畔响起这气势恢弘的吟颂！塞外强劲的风沙吹痛了双眼，也不曾吹弯那大漠的孤烟。长河奔流的巨浪冲平了两岸的山川，也不曾击碎这大漠的落日。那是诗人王维的大漠，那是大唐海纳百川的长河。
许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那直上云霄的孤烟渡我到理想的彼岸；许多年来，我一直在奔跑，那奔流不息的长河载我到塞外的大漠……
风沙中留下谁的足迹？长河边矗立着谁的塑像？2007年暑假，我来到了腾格里，站在诗人的身旁，我想：我们能够站成与诗人一样坚硬的铜像吗？手抚着诗人的巨笔，我们能触摸到诗人灵感的源泉吗？
仰视，仰视，再仰视……诗人深邃的目光指向深远的苍穹。足下的长河依然奔流不息，前方的大漠依然无边无际。逝去的只是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金。是大唐的气象激发了诗人澎湃的诗情，还是大漠的涛声开阔了诗人的视域？
大漠掩埋了多少尸骨，长河载走了多少英魂？唯有这云一样轻，水一样淡的画却永远悬挂在历史的天空。
腾格里，豪放不羁的灵魂中奔流着无数生命的血液。把无垠的金黄，摄入眼帘燃烧，再散发出凝固的火，一团团、一簇簇，一直绵延到天边。头顶、脚下、左前右后，到处一片灼热。夏日的腾格里沙漠，迎接人们的是这般如火的“热情”。
在腾格里，我听到呼喊，撕心裂肺的呼喊穿过云层直抵我的心灵。无数脚步在走，无数传说在述说，无数魂灵在呐喊……
云脚低坠着，密布着，仿佛正在酝酿一场战争。其实，撕杀仍在继续，战争正在蔓延。那漫天的沙漠就是无数血脉流成的河。
古栈、断垣、残肢，在腾格里也会成为风景。可惜，腾格里有的只是沉寂，所有的历史在这里都已化为粉齑。
登上沙岗，极目远眺，想领略一下唐代大诗人王维那句“大漠孤烟直”的意蕴。可眼前除了黄沙，还是黄沙。大漠孤烟早把自己的身影关进了书页，只留下时空间的虚幻记忆。那些高十几米、几十米乃至百米的大小沙丘，倒是密不可分地手挽手、肩并肩，汇聚成纵横千万里的黄色海洋，一片雕塑般凝固的死海。有一点雄浑、有一点悲壮、有一点苍凉。我极目天地，我茫然四顾，指望寻找一点、哪怕只有一点属于大漠的生命。
腾格里是考验意志的地方，只有那些柔韧顽强的生命才能经得住无边的孤独与随时降临的灾难的考验。庸者与懦夫望而却步的时候正是驼队负重前行的时候；万木在秋风中枯落的季节，正是骆驼草在沙漠中绽放美丽的时候。我看到有袅袅的雾气从沙丘缝隙中升腾，给这死寂凝固的黄色波涛增添了一丝生气。可那不是生命的意象，而是召唤死亡的幽灵。因为那颤悠悠晃动的雾气中没有生命必需的水分，却是强烈的阳光把水分彻底榨干后留下的幻影。
腾格里不拒绝生命，红柳与胡杨就是生命的见证。那些脆弱的生命无法在腾格里安家。漫漫黄沙中只有一棵树，哪是一种怎样的景致？那棵树的名字叫红柳，婀娜摇曳的枝叶是红柳的舞步，在呼呼作响的风声伴奏下，红柳以她柔韧的舞姿向天地诉说着一个经典传奇。铺天盖地的黄沙是红柳的美容霜，她细腻的肌肤不比任何一位涂脂抹粉的女人差。红柳，用水一样顽强的姿态改写了沙漠的历史。
袅袅的雾气，托着一群身姿妙曼的少女般的红柳，向我们袅袅地走来。她们身上穿着绛红色的紧身衣，肩上披着荷绿色的丝巾，头上插着鹅黄色的流苏，像戏水的美人鱼，见首见身不见尾，双足没入在金黄的沙漠里，越发显得飘飘逸逸、风姿绰约。导游小王说：“那就是腾格里沙漠中的花姑娘。”在这万里沙海之中，人迹罕至之处，见到这样一群身影，听到这么一个词汇，却有绝境遇上仙女的感觉，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花姑娘们如何生存下来，还出落得如此婀娜水灵。
沙漠是残酷甚至是残暴的。别看它们现在老老实实地俯伏在地，形同定格的巨幅雕塑。一旦发起脾气，这雕塑便会疯狂复活，大小沙丘便化着波峰潮头，排山倒海涌动起来，埋葬一切敢于阻挡它前进的生命和非生命。如果说被海啸吞没的生命还有生还的一线希望，至少还有寻找到遗体的可能，那被沙漠掩埋的生命便只有不见天日的结果了。固体蓄积的能量比液体的能量更大！
然而，如此刚烈残暴的沙漠竟也有温柔浪漫的一面。在他的胸前，在他的臂弯，贴身拥抱着红巾翠袖，那些温柔的花姑娘们！
想要一睹芳颜，可惜咫尺天涯，隔着几重沙岗，不得近前。不过，我们还是向沙漠进军，向花姑娘靠近，近了，周边一丛丛、一簇簇立着的就是绿影婆娑的花姑娘们。游人纷纷与之合影。向花姑娘她们不温不火、不卑不亢、淡定自若，既不矫揉造作，也不献媚邀宠，果真一派仙女风范。
她们以其坚韧顽强的生命，为腾格里沙漠注入了生机和希望。她们以其青春亮丽的色彩，为腾格里沙漠增添了神气和浪漫。
适逢花季的时候，她们满身披着淡雅的翡翠，姹紫嫣红，一片云帆似海。即使花季过了，她们不再戴什么花呀朵的，只是把脚深深插入干旱缺水的沙中，深达三五十米。唐代白居易曾有诗赞赏她们“彩翠色如柏，鳞皴皮似松”;李欣则赞叹她们“攒青蓄翠阴满屋，紫穗红英曾断目”。可见她们在文人骚客心目中的地位和印象！是的，有了她们，炽热的沙漠才有了一丝清凉，这“死界”才有一线生机，是她们把残酷变得温柔，把狰狞变得可爱！
我知道她们有一串大俗大雅的芳名——柽柳，红柳，三春柳。老百姓则毫无恶意地称她们为“花姑娘”！
而此刻，我爱上了你，腾格里沙漠的花姑娘！
腾格里沙漠中的红柳并不孤独，一场旷世绝恋正在腾格里沙漠的腹地里孕育。在很远的远方，有一个伟岸的身躯与红柳相望，那就是胡杨。如果说红柳是沙漠中的花姑娘，那么胡杨就是沙漠中小伙子，胡杨有一个好听的维吾儿名称——托克拉克，美丽的树。它的美丽，源自它们面对干旱的顽强和悲壮。
去沙漠之前，我仅从照片上目睹过胡杨的风采，漫漫黄沙中矗立着一棵树，苍劲，坚韧，力道，以无言的大气诉说一种传奇
走过沙漠的人说，那是神树，让怯懦者获得勇气，让绝望者心生希望。如果没有胡杨，人类就无法穿越广袤的大漠；如果没有胡杨，沙漠将会勇往直前，淹没地球上最后一个村庄。
这次去腾格里沙漠，遇见了这棵美丽的神树——“三千年的胡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导游告诉我，应该叫四千年胡杨，生，三千年不死；死，三千年不倒；倒，三千年不朽；朽，三千年不烂。那是一棵倒下的胡杨，斑驳的树身上写满岁月的苍桑，虬劲的躯干仿佛一条巨龙横卧在西北的大地上。无人知晓他曾经见证了多少生与死的较量，曾经抵御过多少次风与沙的袭击。他沉默在喧嚣的尘世之外。站着的胡杨是一位战士，倒下的胡杨是一位哲人。看见他，心生的不只是震撼，还有思索。植物尚如此顽强地守护地球的美丽，何况人类？
那导游客又告诉我们，骆驼是移动的沙漠之舟，胡杨是静止的沙漠之舟。他们都能找见水源，在胡杨生长的地方继续前行，就可以找到水源——生命之源。所以，在沙漠中行走，遇见胡杨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离开那条巨龙我们继续前行，当苍凉与蛮荒使人的勇气消失殆尽的时候，我们望见了一棵树，漫天黄沙中，胡杨挺拔的姿态仿佛擎天的巨柱，刹那间将力量传递到我的全身。人们奔跑着，欢呼着，旅途的疲劳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望着旅人的背影，那位导游不无担忧地说，胡杨正在迅速地消失，粗壮如我们先前见过的那棵倒下的胡杨已经不多，如果人类再不控制自己的行为，胡杨有一天就真的成了传说。听了她的话，人们又沉寂下来。不管人是带着征服、膜拜还是探险的欲望走向那些无人的禁区，如果对其它生命的存在带来威胁，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践踏。
红柳与胡杨是沙漠中一对恋人，狂风摧不倒他们的信念，黄沙淹不没他们的生命，云彩传递着他们的相思。那是怎样的一种爱情？撼天地泣鬼神，所有的誓言在他们面前都会黯然失色，所有的生命在他们面前都会肃然起敬。
（文中插图来自网络）
董岳峰，男，陕西咸阳人，语文教师，网名：五岳草；笔名 ：千里草，秦夫。一直钟爱文学，闲暇时喜游览人文胜迹，业余时爱掭笔抒写胸怀。曾在《咸阳日报》、《青少年科学》、《当代中学生》、《祖国文学》、《上海诗刊》、《上海文苑》、《北京诗词》、《广州文学》《大秦文学》、《三秦文学》、《陕西绿野书院》、《武功书院》、《稷乡书院》、《乾陵文苑》、《中国爱情诗刊》、《红袖添香》等国内多家文学刊物和网络平台上发表诗文。文学的信徒，平凡的人生，走在文字的行间。生活除了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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