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太阳
作者:阿 兰(吉林油田)
有六点多吧,也许七点也有了。
暮秋上午的太阳,不和盛夏的烈日一般的,那么肆意、猖狂。微微的热和光,都轻柔的拨撒着,弥漫着,就像这悄悄走起的风儿似的,一路清灵地扬着,漫天潇洒地飘着。
偶尔,会有些许的凉意,细细地扑到脸上,就和要拭去,因为行走得匆忙,而密密的,爬上额头上的汗珠儿似的
多少觉着有点“毛病”的我,信步地走在我们家居住的那个小区了。无论怎么想,总也解不开心里的结,老是想着它。
咦?少了什么吗?我定气沉神地看了看,我的目光所及之处。没什么啊,是没什么的。可分明是觉着缺了些什么的!
奥,奥奥。是的。那个石桌石凳上的那个老爷子不在了。啊啊,是的。没在,今儿的确没在。
对的,往日我打这里经过,一般都是上班的那刻,总是见他安祥坐在这里,静静地翻看着书了、杂志了什么的。沐浴着旭日,披着晨风,迎送着走过他身边的,忙碌的人群。这现实生活里的激烈、激荡、还有浮躁、焦虑什么的,全然和他没什么关系的。就一个人,偶尔,还露出些许的笑意,翻看着,享受着,可能还感悟着吧?谁能说得清那。
记得是有一次吧,我上班走得早了些的,觉着自己和这老人可能有些缘分的,搭话似地走上去,向老人家说过几句。
那一刻,他正翻看着我们油田早些年,自己发行的一期叫《绿钻塔》的杂志。巧的是,我有幸参与了那期杂志的编写。
老人家说,他喜欢这杂志的。然后自己不大好意思地笑了,说:年轻人,你可不能笑话我的,我喜欢过去的一切,就是因为我老了,老的叫人家给忘了。说着,他用他的西服袖子,拂了拂他身边的那个石凳,请我坐在他的身旁。
看了看表,我歉意地抱着双拳说,对不起的,老人家啊,我快到点了,我得上班那。
老人没有失意、也没有失望、甚至连一点点的失落的意思都没有,宽容大量地说:啊,忙你的吧,年轻人那。
走出了好远,我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嘿嘿,老人还是那么坐着。静静的,轻轻的,一动不动的。
日后,好多次,我在打那里经过的时候,总是和老人打个招呼的,偶尔,也会和他开几句玩笑,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但从未老老实实的坐下,和老人家认真的说过什么,真的,没认真过的。
今年上春的那会儿,我再一次地看到他了。那刻,他多多少少得有些激动的,远远的就叫着我:小张,小张的。我的心里热热的,就像看到了,多年前早就“走了”的父亲。
我走上去,紧紧地抓住他的双手,还是玩笑般的和他打着千、问着安的。我知道,不能叫老人家太激动了,那样,对他不好的。
这次,我没说什么的,就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石凳上了。没待我说什么那,老人家,打兜里拿出一盒烟,是我常常在他面前抽得“长白山”。手多少有些抖动的,撕开那烟的包装,一劲地说:你抽,你抽。
我知道,老人家是不抽烟的,一定是叫他的儿孙们哪个去买的。我不虚假的客气,就像儿子拿老子东西那样,大大咧咧地接过那烟,自己拿出一颗,叼上,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大口,长长的吐出那烟儿。
老人用他的手,摸了摸我的头,惬意笑了。
我岔开双腿,用拿烟的那支胳膊,架在腿上,歪斜地靠向他,孩子一般的仰起脸,顽皮的和他嬉笑着。
一股说不上是什么的目光,汩汩地从老人的眼里,一点点的倾泻出。
是不是主副业要合并了,单位的领导换没换了,你自己的身体要注意啊,什么什么的,老人急切地问这问那的。
我把拿烟的那手,尽量地向外伸展着,一一二二的,就和小时候父母打发我去买什么东西,回来报帐似的,回着他的话。有时,还得加点解释的,学给他听。
老人家似乎在听着,也在想着、悟着。有一会儿了,他猛醒一般的说:张儿啊,你是不到点了啊,呵呵呵。
可不,远远的,我都看见了,厂子里来接我的那车了。有些不大情愿的,我站起身来,恋恋不舍地告别了老人家,走向来接我的那车去了。
春暮和盛夏,正是厂子里生产极忙的季节,我也走得早了,回来得更晚了,连我们开车的司机都说:你们这些搞生产的“起的比公鸡都早,做的比倒骑驴都累,回家比小姐都晚”那。
又入秋了,单位的生产不那么忙了。我也是好久都没看见老人了,心里还直纳闷那?真的哎,好长时间了可啊!
是的,我站在这儿,仔细的打量着,有一个念头,一闪就过去了,但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愿去想的。
可能是我站在这儿太久了,匆匆走过的人,都偷偷的打量着我,好多的疑问,一直在他们的心里吧。
又看见了接我的那车了,没时间再等了,我得上班去了。
啊,尽管我不愿意去想,去知道,但我还是知道了。我慢步的,走向接我的那车,心里沉沉的、热热的。有什么东西凉凉的打眼眶里,缓缓再走出,亲切而又温暖地在脸颊爬过。
我没用手绢,就用我的手背,一边一下的擦拭去了它们,又一边一下的,再次的擦拭着。
阳光,还是那样的安祥、温暖、惬意、沉着。
我下意识地从兜里拿出烟,点上了,狠狠的吸了一口,看着那烟儿,迎着那圆圆的,大大的,橘红色的太阳,缓缓地上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