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方案例集锦(一)
1. 一肾病综合征,全身高度浮肿,阴囊肿如茶壶,中西药叠用无效,患者喘气难安。后改用三拗汤合五苓散,药后15分钟即大汗淋漓、小便通畅。开了3剂药,仅服1剂,浮肿大消,余药未再服而改方调治。当时用三拗汤的思路依据是宣肺利尿、提壶揭盖,用五苓散则是温阳化气利水。
2.一女,患肝硬化10余年,因腹水加重住院,其小便不利,点滴难出腹胀脐突,喘促难安,命在旦夕,诸法叠用而乏效。观其舌面光净无苔有裂纹,断为真阴涸竭,仿照张景岳补下启中法,重用生地黄、熟地黄各90克,并加芍药、山茱萸、五味子等,岂料药后小便渐出,逐日好转,未及半月出院。
3.一女患崩漏3年,历经中西医诊疗无效,当时天寒大雪,患者却不断地喝冷水,据此并结合其脉证选用白虎汤加阿胶,病情迅速好转直到治愈。对于时方医来说,无法想象崩漏与白虎汤有何联系。
4.一患者,面如红枣半月观其有低热、口渴等症,查血糖正常,一时难以着手,细问后知其小便不利,再结合其脉浮数,便认定其为五苓散证,5剂而愈。
5.一高龄女患者,素有咳喘,一次复发,初在门诊输液治疗1周病情难以缓解转住院治疗。观其咳喘不止,咳痰黏稠,舌面及咽光净而干。仅以麦门冬汤原方两剂而愈,令人不可思议。或许有人认为前面的治疗起了作用,可后来我以此方治疗有类似脉证特点而未经其他治疗的咳喘患者,用此方仍然疗效可靠。
6.另一患者胃痛数月,痛甚难忍,査为胃溃疡,观其痛甚则脘部隆起如块,不可触按。以大建中汤原方3剂而愈,并没有用什么白及、瓦楞子之类的药,当然更没有用西药。
7.一患者因胆结石服排石药两个月,因苦寒药过重,后出现顽固性呕吐,吐大量清涎,住院治疗多日不效,邀我会诊,以小半夏加茯苓汤两剂而愈。
8.一女年近五旬,患崩漏大半年,查为子宫肌瘤,妇科认为必须手术,患者拒不从。观其有口渴多饮等症,按经验用白虎汤加味,十剂血止。
9.某些方证若非通过特殊的案例是很难理解的,如28条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及174条去桂加白术汤。本人曾治一八旬老翁,因咳喘难以平卧以心衰住院治疗半月不效来诊,四诊时发现其有心下满痛,伴小便不利,即投以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数剂而愈。
10.一七旬老妇,腰疼难以俯仰转侧,初据其有心悸、恶风、口苦等症用柴胡桂枝汤加味不效。后因本人出差,嘱其住院治疗,1周后回来见其疼痛依然。
在诊查时发现其有大便硬、小便自利,当即想到174条,遂用桂枝附子去桂加自术汤,并迅速获效。两者皆去桂加术,为何前者小便不利,而后者小便自利?实在是微妙难言!
11.《范中林六经辨证医案选》载:治宋女,左侧颈部发现包块两月,诊断为“甲状腺左叶囊肿”,因惧怕手术而求诊。证见:神疲乏力,人夜难寐,手足清冷,恶寒,头昏。舌暗淡,苔淡黄而腻。辨为:瘿病,太少两感,以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味,服药十余剂,包块消失。
处方:麻黄10克,制附片60克(久煎),辽细辛6克,桂枝10克,干姜30克,甘草30克。三剂
【二诊】上方服三剂后,包块开始变软,心累乏力略有好转。药证相符,重剂方能速效。上方姜、附、草三味加倍,再服三剂。包块明显变小,舌质稍转淡红,苔黄腻减又以初诊方续进十剂,包块逐渐消失。
1979年7月13日,患者来信说:服药十余剂颈下包块消失,食欲睡眠大为好转。两年来未再复发。
【按语】本例患者颈侧长包块,触之硬结,不与皮肤粘连,皮色如常,随吞咽而动,系瘿病之主要证候。《灵枢寒热篇》谈及寒热瘰疬、鼠瘘之类,病在颈腋者,其病理之本:“皆在于脏,其末上出于颈腋之间”。本例瘿病,正是如此。太阳与少阴相表里,风寒湿邪,日久深入少阴,表里同病。阳气渐衰,营卫不固,寒凝气滞,日益壅于颈侧而成结。故此案未泥于一般瘿肿多属痰气郁结,或火郁伤阴之常规。以太阳少阴证论治,温经解表,以畅气血;通阳散寒,以开凝聚。同样可收软坚散结之效。非擅用经方者难以领会此中意境。
12.《名医类案》载:陶节庵治一咯血病人,前医用犀角地黄汤服之反剧,陶切其脉浮紧,用麻黄汤一服汗出而愈。
13.舒驰远治一难产脉浮紧无汗,投麻黄汤应声而出。
14.笔者曾治一乳腺炎症见红肿热痛伴恶寒、心悸、汗出、脉浮缓,用桂枝汤数剂而愈。
在《伤寒论》并没有麻黄汤治疗咯血、难产等条文,只因其具有相应的方证,故而用之必效。这些通常难为时方家所理解,反复学习纯正经方家的医案,久而久之便会从中领略并掌握医圣独特的临证思维方式。
15.山西名医门德纯治一顽固性失眠,观其有“叉手自冒心”,投桂枝甘草汤一剂酣睡不醒。
16.本人治一顽固性失眠,观其有“厥而心下悸”,投茯苓甘草汤数剂而愈。
曾有一年愈七旬的老教师因患有严重的咳喘来就诊,乍一看似小青龙汤证。但当时四诊时发现其有厥而心下悸这一特定的方证,当时因为想试验此方功效,竟然置主症于不顾,而径投茯苓甘草汤5剂。随后的几天内心颇不踏实,谁料1周后患者来复诊,老夫妻两连连哀叹,后悔不迭。原来患者初服茯苓甘草汤后,心悸咳喘大减,全身颇适。后来复诊,但那天是周日,我不上班。遇到另一位医生,为其开了小青龙汤数剂,服一剂心悸加重难以忍受。当时又为其开了几剂茯苓甘草汤,服后诸证缓解。
此案颇令人深思,为什么典型的小青龙证用之会出现如此的反应?为什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茯苓甘草汤会有如此的功效?假如不是对茯苓甘草汤方证记得熟,我当时该用何方?结果又会如何呢?
学习经方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熟谙经方的方证,并通过学习纯正经方家的医案来强化对方证及经方思维的认识与把握。
17.伤寒论第39伤寒脉浮缓,身不疼,但重,乍有轻时,无少阴证者,大青龙汤发之。
本人曾治一患者身重多年,久治无效。来诊时,初以他方治疗月余乏效,后据其体健,脉浮缓,试用本方治疗,身重迅速缓解,直至康复。此后治疗类似的患者,每每应手而愈。
18.曾遇一患者,每夜惊恐不安长达数年,诉如有鬼魅压迫其胸难以动弹,历经中西医等多种方法治疗不效。初诊投以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以为必效,然复诊数次皆不效。后据其有腹满饮食如故,试投厚朴七物汤,不料却有非常之效。我以往用柴胡加龙骨牡蛎治疗惊恐类的疾病疗效非常可靠,但此案为何不效?当时用厚朴七物汤只是想解除其腹满饮食如故的症状,何以能将多年的顽固性惊恐治愈?实在不可思议。
厚朴七物汤在心血管病系统疾病用的最多!
19.呕而胸满则属吴茱萸汤证;
呕而发热则属小柴胡汤证;
呕而肠鸣,心下痞者,则属半夏泻心汤证。
20.项背强:太阳病,项背强几几,反汗出恶风者,桂枝加葛根汤主之;
太阳病,项背强几几,无汗恶风,葛根汤主之;
身热恶风,颈项强,胁下满,手足温而渴者,小柴胡汤主之;
太阳病,其证备,身体强,几几然,脉反沉迟,此为痉,瓜蒌桂枝汤主之。虽同为项背强,兼证不同,治法迥异!
21.曾治一女,咯血间作二十余年近作1周,询其背寒冷如掌大,投苓桂术甘汤,服药后吐冷痰数碗,胸膈畅快,血亦渐止。半年后曾复发,仍投原方而愈,随访至今未发。
22.李士材医案,“一人伤寒六日,谵语狂笑,头痛有汗,大便不通,小便自利,脉洪而大,众议承气汤下之,李力排众议用桂枝汤,及夜笑语皆止,明日大便自通。”
伤寒论第56条:“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其小便清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当须发汗;若头痛者,必衄,宜桂枝汤”。
23.一病人每日发热出汗,已治疗两个月不效,他正在服用的是白虎加人参汤。患者是位退役海军,其皮肤细腻而白嫩,舌淡红润苔薄白。应该用桂枝汤,却用了阳明病的白虎加人参汤,所以不效!
24.黄山歙县有位叫殷扶伤的老中医特别擅长用桂枝汤,其20世纪七八十年代每日门诊量达几十人,而桂枝汤的应用达70%~80%。他自己用桂枝汤的经验如下:“用桂枝汤要因时、因地、因人。以前生活困难,脾阳虚的多,故多用桂枝汤,胃口不好,没有精神,乏力,似像非像感冒,苔白;大便软,不坚硬,似恶寒,贫血貌;面稍青白乌,全身不舒服;病毒性感冒咽不痛不红肿。必看咽喉,咽喉红肿绝对不能用桂枝汤,麻黄汤可用。”
他对桂枝汤功效及适应证的理解与张锡纯所言“桂枝汤所主之证皆因大气虚弱”相似。
25.小儿外感咳嗽三抝汤合二陈汤,一般一剂而愈!
26.咳嗽汗出麻杏石甘汤
一患者因咳嗽,西医予以输液治疗数日不效,奇怪的是每于输液时即大汗淋漓。众人纳闷,邀我会诊。我认为这是典型的麻杏石甘汤证,用原方一剂而愈,令同仁刮目相看。
27.患者,男,因心悸胸闷,初到县医院检查治疗不效来诊,是严重的心动过缓,每分钟只有三十几次,西医说没办法,嘱其去外地治疗,因经济困难未能成行。当时据其脉证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服药数剂诸症减轻,后随症加减,调治数月恢复正常。
28.当时有一中年女患者就诊,主诉头颈肩背等处疼痛多年,形瘦,皮肤白中略带青黄,舌淡红润苔薄白,脉细弱。予以益气养血温经通络治疗。如此间断治疗达1个月,诸症减半。一日患者从某杂志抄来一方让我开此方给她服用,我仔细一看这正是防风通圣散原方。我在当时的认识是这方很霸道,她这种柔弱的身体岂能用。但因两家关系很熟,她竟执意要我开,没完没了。无奈之际只好照原方小计量开了3剂,并嘱服后一有不适立即停药。岂料1周后患者来看我,不仅诸症若失,精神气色判若两人,大出我意料之外。
29.小青龙汤证化热烦躁加石膏,尺脉沉迟加人参附子!
30.一八旬老妇来诊,诉近四五年不可进食热的饮食,三九天亦不可食热饭菜,且须将饭冷却结冰食之方舒,余无所苦。观其精神饱满,形体健壮,唯诊其脉滑,舌无异常。考虑再三投以白虎汤一试。不料药后竞恢复如常,随访多年未发。
31.某女顽固性头痛、贫血多年,伴全身浮肿,形体文弱,近年渐经量过多,面色萎黄无华,曾予以多方调治,疗效欠佳。近因腹痛剧烈难解入院,以左侧腰腹痛连会阴,多科会诊无明确诊断。曾有腰腹剧痛,问其头痛每在午后发作,脉沉滑。予以大柴胡汤1剂缓解,数剂诸症若失。后面色渐渐改善,随访多年未见反复。
32.某女,因严重贫血入院,屡经检查未明确诊断,到苏州医学院检查为血液病,治疗不效,返回本院姑息治疗,连续输血,血红蛋白无明显升高。观其面色萎黄无华,心烦喜呕,便秘,胸胁不适。予以大柴胡汤3剂,诸症减轻,调治半月,面色明显改善,后随证调治半月,恢复正常。
33.某男,年逾八旬,因严重贫血入院,屡经输血,血红蛋白始终难以提高,病情难以缓解。住院医生嘱其转院遭拒。观其神识欠清,稍烦躁不安,眼睑虽苍白,而两颧稍红。脉虽沉细却略有滑象。似《黄帝内经》大实有羸状。予以大柴胡汤3剂,诸症缓解,疗效超出想象,后出院来门诊治疗月余,恢复如常。
34.某女,便血时作8年,外院查为溃疡性结肠炎、中至重度贫血。每于劳累或生气即易便血,色鲜红。大便臭秽。平素疲劳乏力,心烦易怒,纳丰,经调,畏寒甚,经期乳房胀痛,面色无华,眼睑苍白,舌偏红,苔黄,脉沉细滑。此表里兼证,虚实夹杂,大柴胡合四物汤,7剂。复诊:近经来全身疼痛,大便臭味减轻,眼深蓝,加桂枝7剂。三诊:诸症减轻,上方14剂。
35.一患者哮喘年余,每每出现哮喘持续状态,屡经中西医治疗不效,后来我处求治。观其面红如醉,投苓甘五味加姜辛半杏大黄汤1剂而诸证减轻。
36.一年近六旬的老人,因顽固性腹泻11年来诊。多年来大便如鹜溏,极度消瘦。问诊得知患者自幼患湿疹,下半身满是湿疹,然其湿疹在11年前突然消失,随后出现腹泻,历经中西医久治不效。此刻,我突然想到,实习时曾在《岳美中医案集》里见的一则慢性肾炎案。患者以前患慢性湿疹,8年前湿疹突然消失,随后患肾炎,久治不效。岳老认为是湿毒内陷,用麻黄连翘赤小豆汤清热化湿透表,很快痊愈。我仿此法,用此方合茵陈五苓散加减,5剂获效,20剂而愈,在当时产生了不小的轰动。
37.很多急、慢性疾病,如能从表证入手或兼顾到表证,往往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一患者头痛20余年,虽盛夏头部不可吹风,而胸腹以下可以吹风,结合其舌脉,投以桂枝汤加味半月而愈。
38.一患者泪囊炎多年,甚为痛苦,观其眼角多秽似热证,但其诉两脚恶风,往往盛夏喜穿棉鞋,投桂枝汤加味而愈。
39.患者发热寒战,身痛,喘息,检査有大量胸腔积液。管床的医生原准备予以抽胸水,但因其寒战而罢。观其有恶风、汗出、心悸、颈僵等症,用桂枝加葛根汤合葶苈大枣泻肺汤3剂,病情逐日改善,随后复查胸水消失。弄得那位西医内科主任惊呼:“水哪去了?水哪去了?”原本对中医不屑一顾,妄言两年之内要消灭中医的人,后来居然比中医更痴迷中医。
40.一患者左胸胁疼痛数日,难以俯仰,外院查为“中等量胸腔积液”,嘱其准备1万元住院抽胸水。我观其有明显的表证,建议先服中药。据其脉证投以柴胡桂枝汤加枳实等,1剂疼痛减半,3剂诸症若失,费用不过几十元。
41.多例慢性胃病患者,因见其脘部有恶风而投以桂枝汤加味获效。
42.对很多肩周炎患者,但凡有肩部恶风者,投以桂枝汤加味常常会有速效。古有漏肩风一说,说明古人已认识到肩周炎与风寒有关。
43.我在实习时即开始治疗痛风,但疗程均很长,一直找不到速效的方法。曾有一患者来诊,脚趾红肿热痛颇甚,一派热象,但细察其舌脉,似兼有表证,遂投以桂枝加大黄汤,不料却有非常之效。后以此方加减治疗多例痛风皆获速效。此案给我的启发很大,有些表证比较明显,而有些表证则较隐晦不易察觉。临床可见很多心脑血管病人兼有表证,我常用续命汤、葛根汤、厚朴七物汤等方加减治疗,获得满意的疗效。
由于体质禀赋有别,感受外邪强弱不同,各人患病其反应状态不尽相同。有些人感受外邪,出现的外感症状很明显,易于发现及治疗。而有些人感受外邪,出现的症状比较轻微不典型,往往疏于治疗。就是这些容易被忽视的、不太典型的表证长期潜伏体内迁延不愈,久而久之对机体产生不同程度的病理损害,每每遇到外感风寒便会诱发加重,我将之称为“原形毕露”。如一患者因胸痛咯血,检查有糖尿病、肺炎、疑似肺癌等。西医治疗不效,转来我处,初因未其确证,疗效不满意。一次患感冒,症见恶风、心悸、汗出等,当用桂枝汤加味,不想诸症霍然。很多骨关节病、颈椎病、心脑血管病、呼吸道疾病、鼻炎等无不与此有关。平时容易咳嗽、喷嚏、流涕、流泪等往往与表证有关。每每稍受凉即复发加重的慢性疾病,多半与表证迁延不愈有关。对舌苔黄但表面罩薄白苔者,多伴有表证。
清·郭诚勳所著的《证治歌诀》,该书搜罗广博辞简理周,集先贤之精华,启后学之密钥。其吐血篇有:“先论外因,孰为要领。”
衄血篇有:“风寒壅甚,桂麻成法宜遵。”这本书有别于其他的内科方书,非常重视表证,对很多疾病的辨治均强调对表证的关注,给我的启发很大。
一次偶然得到梦寐以求的《范忠林六经辨证医案选》,让我对表证的认识运用有了全新的变化。书中随处可见用麻黄汤、桂枝汤治疗急慢性疑难病,进一步促进了我对表证的认识深度,大大改变了我的临床思维模式。其中有麻黄汤治疗慢性肝炎、肝硬化等,这些都是以前闻所未闻,无法想象的事。这是促成我后来在临床上所以能想到用桂枝、麻黄汤治疗糖尿病、心脑血管病等获效的原因。
近年来本人用续命类方治疗中风,常常一剂知、数剂已。在汉唐以前的方书中可见到大量的续命类方,可知在当时从外风治疗中风是常见的治疗方法。宋人许叔微云:“凡中风。用续命、排风、风引竹沥诸汤及神精丹、茵芋酒之类,更加以灸,无不愈者。”唐人孙思邈更说:“据古法用大小续命二汤通治五脏偏枯贼风方……效如神”。
可自金元以后,对中风的发病机理及治疗理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强调内风说,完全否定祛风方药在中风病的治疗作用。金元以后医风大变,尤其随着内风说的兴起,在治疗中风方面的方法理念亦大变,变为独重内风,以至外风说渐渐退出。多年来本人治疗中风,对兼有表证者,用解表方加味,常常一剂获效,数剂而愈。对有表证而兼内热者,常常在解表方中加黄连、石膏、大黄等表里同解。反观一些同仁治疗中风患者用后世的理法方药,常常迁延不愈而至残疾。
几年前,当我在《经方随证运用法》中见到经方大家武简侯这句精辟之言:“表邪缩于内”时,立刻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共鸣,一语道破了表邪长期潜伏体内的病理状态。
当今空调、电扇、摩托车及冷饮的普及,很多人长期感受风寒之邪却不以为然,久而久之出现相应的病变。临证者对此如缺乏足够的认识,不能采取有效的措施,运用恰当的方药,病情将会缠绵难愈。
临床常见一些病人,体格壮实,大腹便便。当患有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等病时,临床医生通常更多地关注其里证,恰恰是这些人往往兼有表证而不被人重视。因为这些人多伴恶热、贪凉,造成表邪长期潜伏体内。
整部《伤寒论》特别重视表证,用了大量的篇幅论述表证及表里兼证。其第一条:“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开宗明义道出了太阳表证的基本脉证,并由此循序渐进,由表及里详述了表证,里证、表里兼证的种种典型与不典型的脉证。详述了表证的鉴别方法,如56条“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其小便清者,知不在里,仍在表,当须发汗;若头痛者必衄,宜桂枝汤。”李士才对此条有非常深刻的理解,曾遇一患者谵语狂笑,众议以承气汤下,李观其小便清,遂力排众议用桂枝汤而愈。
需要注意的是,表证并非太阳病所独有,在其后的各病中大多均有表证及表里兼证。《金匮要略》虽是论述杂病的治疗,亦随处可见表证及表里兼证。在大论中,通常是先解表后治里,或表里同解,偶有特殊情况,需先治里后解表。如91条:“伤寒,医下之,续得下利清谷不止,身疼痛者,急当救里;后身疼痛,清便自调者,急当救表。救里,宜四逆汤;救表宜桂枝汤。”及104条“伤寒十三日,不解…先宜服小柴胡汤以解外,后以柴胡加芒硝汤主之。”论中反复提到的外证即是表证,并强调治疗外证的重要性。
对于表证的脉象,通常以浮脉为主,但偶有沉脉,如62条新加汤证及301条麻黄细辛附子汤证等。解表的方药不只是麻黄、柴胡桂枝等方,干姜、附子类方亦可用于治疗表证。如92条:“病发热头痛,脉反沉,若不差,身体疼痛,当救其里,四逆汤方。”
学习运用经方所以要特别重视表证及表里兼证,是因为这些在临床上不仅很常见,且在治疗预后上很重要。若能将大论中的表证、表里兼证熟练掌握,对学习运用经方,提高临床疗效,可谓思过半矣!
此外,在临床上要特别重视隐性表证。表证有显性与隐性之分,发热恶寒身痛脉浮等属显性表证,然临床上更多的是隐性表证,如慢性头痛、鼻炎、肩颈痛、肩周炎、腰背痛、慢性咳嗽哮喘、胃炎等。
如能在患者复杂的病症中发现其潜在的隐性表证,及时用解表方药治疗,常常会事半功倍。
一患者头痛久治不愈,询问得知其盛夏身体可以吹风,但头部不可,投桂枝汤而愈。
多位慢性胃炎患者,皆因其脘部恶风投桂枝汤而愈。
在汉唐古方之中有很多名方即含有解表的成分,如五积散、防风通圣散等。这些方看上去虽很大很杂,但组方很有深意,有其特定的适应证,用之得当会有非凡的疗效。
如治疗多例久治不愈的眼病,因发现其有头部恶风或眼迎风流泪,辨为太阳病,径直投桂枝汤常常数剂而愈。
有位患者眼充血视力下降,屡经治疗不效。后慕名到广州找一全国著名的眼科专家治疗,每月去一次,坚持1年余,却仍无疗效。后来我处求治,观其额部恶风,径投桂枝汤而愈。
一女患者有泪囊炎多年,诊脉时发现其足恶风甚,盛夏喜穿鞋袜,投桂枝汤速愈。
曾经有位壮年男性患者,全身瘙痒来诊,观其体质壮实,面红一派湿热征象。初用防风通圣散数次不效,后复诊时偶然问了句有没有恶寒恶风,谁知患者说头部恶风。遂改桂枝汤加味,药后诸证大减,后随症加减而愈。此案的确很诡异,如此壮实的人竟然会有恶风证,用桂枝汤竞然会速愈。
44. 一女患者,因白细胞减少,曾在苏州医学院治疗半年不效。后来我处治疗,四诊时发现其脘腹灼热颇甚,投白虎汤加味,病情渐改善直至康复。
45. 最难解的就是厥阴病,其中有脉滑而厥者,里有热,白虎汤主之;手足厥寒,脉细欲绝者,当归四逆汤主之等易于理解应用。
46. 对于35条茯苓甘草汤就很特别,曾治疗一位年逾七旬的老慢支咳喘的患者,当时见患者有典型的厥而心下悸这一特定的方证,为试此方之效,径投原方5剂,诸症大减。
47. 本人多年来对乌梅丸方证有了些许的临床体会,患者常常有口渴兼肢厥。但凡患者肢厥,手足多汗,湿润舌或有裂纹,苔黄,脉细弦者,应多考虑是否有乌梅丸证。曾有位干警,两手厥冷、多汗,尤其冬令更加严重,影响生活工作,据其舌脉,投乌梅丸原方2周而愈。
注:没有手足厥逆投乌梅丸一般不效!
48.马某,男,原陕西省检察院检查专员。新中国成立前做地下工作,被敌人逮捕入狱。患伤寒病出汗太多,热退后受风,恶寒,振战,身出鸡皮疙瘩,手足冷,少腹痛,饮热汤略止。在狱中受敌折磨,更缺乏营养,日渐消瘦。新中国成立后,出狱,带病工作,支持不住,在西安市郊王曲住疗养院数年,遍求名医治疗无效。后经某老中医治疗,吃中药半年,服人参、鹿茸各1000多克,亦未见显著效力。1954年初诊,脉沉迟而涩,60次/分,舌无苔,面色暗黑,少腹按之坚硬如石,拒按,筋拘急,如指粗,语低微。询其病史,方知发汗后伤其元气。
根据《伤寒论》第68条:“发汗病不解,反恶寒者,虚故也,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开出芍药甘草附子汤(芍药、炙甘草、附子)之后,交给患者,患者见处方药味少,分量大,怀疑说:“三味如此简单之草药,岂能治我这复杂而长期不愈的久病吗?”
后经我给他详细讲解病的根源,他恍然大悟说:“我初得病时就是发汗太多,身体发冷而病的,求医多年,从未听到过你这种理论,服1剂试试。”
当天夜晚12点,有人乘小汽车来敲我的门,说病人吃药3小时后,觉腹中发热,热气满身走串。问是怎么回事?我说:“这是寒散阳复的好现象。”
至第二天下午,病人亲自来说:“没想到我的病已见大效,现在身不冷,腹不痛了,此方真是奇妙!复诊:其脉已由沉迟而涩转为细弱,脉位升至中部(关部),仍用前方3剂,服后病已消失,身暖不冷,皮肤柔和。病人拿此方请前述之某老中医看,此医看后讽讥曰:“这叫什么药方,纯粹胡闹。
病人说:“我的病经先生用珍贵药品补治半年,未见效果,浪费了国家大量资金。此方药少价廉,服4剂病已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