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跳糖之吻

1

看着火车轰然而去,安时语问金武,咱们干什么呢?几分钟之前她突然决定在这个小站下车。金武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随你啊。她说,你是男人嘛。他说,你是经理嘛,是姐姐嘛。

她扫了他一眼说,经理可没有让你跟屁虫一样地跟着。绷着脸,看样子生气了。他伸手揽她的肩,她躲着他。倒底还是揽着了,可她僵着身子,耸着肩,好像要用骨头硌他一样的。她凶巴巴地说,人家问你哪?看似凶,不过人家两字却露出了小女子情态。

于是他放开了,把找旅馆说成那我们先找睡觉的地方吧,天都快黑了。她说,然后呢?他说,喝酒啊。她说,你是不是在心里想着我灌醉啊?他笑说,只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呢。

他们在找旅馆的路上拌嘴找乐子。

找旅馆没花多少时间,他们就坐在小酒馆里了。喝酒也没花多少时间,因为她喝多了。她挎在他的肩上,像一只细长的面粉袋子,面色桃红,一言不发,偏偏死盯着他看,像个花痴。

他费了老大的劲儿把她摆在床上,她冲他笑,笑到半途,就睡了过去。他侧着身子听她呼吸,还均匀,额头有点热,到了脸那里就有些烫了。他的手碰了碰她的嘴唇,轻启了一下,又合上。

他的喉结运动了一下,接着轻轻吻她的唇,她没有动静,他深吻,也没有动静。他把手在她的肩头了,再是锁骨,在两朵丰满的地方停了很久……他的心狂跳着,但他并没有停下,他除去了她的衣服,她完全裸露在他的面前。他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这个时候他幻想了很久。

他迅速地脱掉自己的衣服,他在心里说他不想做别的,就是想抱抱她。可等他抱着她,这个想法立刻变了,或者说另一个想法不可阻挡。

他和她叠在一起。某个关键时刻,她是突然惊醒过来,没有做声,只是阻击他,他哪里能就此罢手?就那样缠在一起,像失控的双层巴士。

她脑子里闪现出防色狼的招数,她想起来就用上,没有缓冲时间,她猛地屈膝,膝盖准确无误地顶住了他,另一只脚跟着飞踹出去。

他先是啊了一声,接着又啊了一声,他已经翻在床下了。她拉了被子盖住自己,看他,双手捂着下身,在地上翻滚,喊着你要了我的小命啊。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她说,活该。

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穿上衣服,那时她已经整理好自己。他说,对不起,忍不住。

她叹口气,她没说没关系。本想说说话的,可酒意又上来了,再次睡了过去。她醒来时,已经是清晨了,她发现她的上衣敞开着,她立刻掩上,他坐在床边笑。他说,有个笑话说,有个女子喝多回家,第二天醒来,一摸,没有失身,手机还在,就说,真幸运。他说,你很幸运。

她想发火,可发不起来。说到底,她还是喜欢他的。

2

金武是安时语的同事,下属。可喜欢是平等的,不算越级。他叫了她很久经理,有天他们两人在电梯里,他说,我能叫你姐姐不?她说,怎么不能?他说,姐姐,为什么你一言一行都那么有味道呢?她看他,他迎着她,是她先垂下眼睑的,她忽然有些不自在……

她经常出差,他也经常出差。他时时给她打电话,名义上是汇报工作,但不止是工作,总会说些有趣的话,逗她开心。说什么一只长劲鹿要跟猴子离婚,猴子说,离就离,那么长个脖子,亲个嘴还得上树!后来就说时常都在恨他爸恨他妈,她问他怎么了?他说,要是他们能把他早生几年就好了。她问,为什么?他说,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她哈哈大笑,直骂他个小兔嵬子,吃了豹子胆了,当心我家陈小超打掉你的牙。他呵呵笑,打掉牙齿咽下肚,心里还要说的。她又说,等我告诉李灵,看她怎么收拾你。他说,我跟李灵说了你风姿绰约啊。

陈小超是她先生,李灵是他女友。

久违了的情话,她是喜欢的,可他橡皮糖似的粘人,有时候她心中一凛,闪过陈小超的面容,这时她的语气会生硬起来,金武,别做花心大萝卜,我可是有夫之妇。他说,不影响啊。

她记得她和他第一次握手的样子,像两只初次见面蚂蚁的触觉,只不过它们比蚂蚁激动一些。他捉住了她一根手根,一根一根地捉,最后她的手就在他的手里……

都喜欢上了,都好像能把握分寸,至少偌大个公司还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苗头。有时她请同事上她家玩,他也能很好地跟大家融在一起,跟陈小超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这让她稍稍安慰。她想就当她是弟弟,是蓝颜知己。可当他向她请教有关流产之后的调养问题时,她发现她的内心有一团火,她才发现原来她对他不止是喜欢。

她终于同意她和他一起出差,她给了他们机会,并且中途下了车。

她起床去刷牙,他站在门口看她,手心捏了一个小秘密。他说,我偷偷亲了你,她一嘴的泡沫说,那是你的嘴犯了罪。

他转过身,等她出来,他不容分说亲吻她。她摆脱,他跟上,最后他突破了她的牙齿。她突然大叫起来,他用力地抱住她,就那样让他们的舌头一起跳舞……

很特别的感觉,她忽然想起陈小超,她想等回去了,也这样亲他,他肯定也会大叫起来。

她说,是什么?他说是跳跳糖。

她说,为什么会跳?他说,是柠檬酸和小苏打颗粒,通过唾沫反应产生了二氧化碳,才让舌头有麻酥酥的感觉。他说,亲嘴就是交换唾沫的游戏。她笑说,有时候说真话挺恶心的啊。

3

一星期之后,他们出差回来。安时语原本以为会出轨的,可从她想着回家了要和陈小超进行跳跳糖之吻时,她明白了出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再上班时,金武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本阳光的脸庞忽然阴了,并且一直没能睛朗,看起来满腹心事,跟安时语说话时看着别处,目光躲闪着什么。

隔了几天,他来她办公室说事情。她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她说,怎么会没事,你看起来像丢了魂一样的。他想笑,结果没能绽开。她说,你到底怎么了?他说,没事。这回她火了,冲着他低吼,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低下头说,不行了。她一时没会过来,又问什么不行了,他难为情地说,就是那个,那个。

她眼前再现那晚上的情景,突兀着……

她膝盖准确有力地顶着了他,他捂着自己在地上翻滚,是她弄坏了他,这让她紧张起来。

她单刀直入地说,你试过了?他有点难为情点点头。她说,你去医院看了没有?他说看了,医生说什么都好好的,可,可……

这样,他们多了一个隐秘,而这个隐秘与她有因果关系的。他的脸色一天不绽放,于她就是一重压力。偶尔她在QQ上问他,好了没?他说,没。她说,你再试试嘛,他说,试过,不成。

她知道性能力对于男人的重要,可她没有别的办法,有时约他吃饭,偶尔看场电影,看电影时他拉她的手,可他始终就是拉着,没有多余的动作。她说,怎么办呢?他笑说,你得赔我。她不接他的话,问是什么样的状态?他说,眼看着能行,差一口气。她问他当时的想法,他说就像忽然一盆冷水浇下来。

一晃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她从他那里得到的回答只有三个字,还不成。她心里有个念头不止一次闪过,和他再次出差,也许在相同的情境上他会好起来,但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念头离她越来越远了。她和金武,她只是贪恋他爱慕的感觉,再说,她和陈小超在一起,那才是鱼水之欢。

可是,金武怎么办呢?

有天同事相约着去安时语家里玩,吃完饭,开始打麻将,开始三桌,打到后来,只剩下两个主人、金武和另一个女同事牌兴不减,于是接着打,直到凌晨方才战罢。主人留金武和女同事住下来,反正有房间。

金武想了想同意了,这是个奇怪的经历,他没想着和陈小超住一个房间,陈小超拿他和女同事打趣说,你们两个都单着,我们睡在一起有些不道德啊。不如,男男一个房间,女女一个房间。

安时语愣在那里,很怪诞的一种感觉,她的眼前飞快地闪动有关这两个男人的一些细节。

4

金武灿烂得如同向日葵,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那天清晨,安时语看着金武踩着弹簧一样的步子走进办公室,看上去很清新很性感。他说早上好时,她看见了他洁白粒大的牙齿,她很久没有看见他的牙齿了,他很久没有大笑了。

她的心莫名地喜悦着,同时也淡淡的怅惆着,但喜悦大过怅惆,她装作视而不见,她想也许他会报个喜的。

果然,他忍不住说他好了,说阴霾一扫而光,乌云已经过去。她道了贺,同时表示了若有若无的歉意。他说,不用啊,他还得感谢她家小超呢。她吃了一惊,问他为什么。

他吞吞吐吐地不肯说,可禁不住她的问,他说,那天晚上,他和小超谈了人生,然后谈了女人,说起安格尔的名画《泉》,说每次在饭店卫生间看见这个女人站在瓷片上,总是会低下头,同时前列腺好像出了问题。他们从这里开始进入女人话题,话题由远及近,他说起他和李灵的初夜,有些急切有些挫折,好在他们都是好学生……

她问,那陈小超说了什么啊?他说,你家小超说可能看书看多了,以为像是花朵,结果不是,不过也很迷人,有那么一刻左右逢源,如同船入港如同老还乡……他说,在你家小超的话语中,我找到了一些画面,同时,同时我好像身临其境,我感觉到了变化。

他要她原谅那时的可耻。

她的脸飞速地红了,她的脸很烫,她隐约明白金武在陈小超说话时,完成了角色转换,拼接……

她的心突然松了散了,他恢复男人本能,她心无挂碍,这个故事就结束了。她想,她要含着跳跳糖,再一次和陈小超接吻,她喜欢他大大呼小叫,像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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