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村‖苦涩汽水/郑宝昌(编辑：佟继梅)

在七八十年代，冰棍和汽水是消暑解渴的上好饮料。可对我来说，一瓶爽口的汽水，却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那日，我们全家去饭店就餐。儿子点了一瓶“大窑”，倒给我一杯说：“这就是过去的老汽水，非常爽口。”几十年没有喝过汽水了，我抿了一口，咂咂嘴，一种久违的味道涌上心头，酸酸的、甜甜的、带着一种苦涩！

那是四十三年前深秋的一个早上，身患重病的父亲躺在炕上，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天棚。我试着端起一碗水对父亲说：“喝口水吧。”父亲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我要喝汽水。”身患肝癌的父亲已几日没有进食了，只靠喝水来维持生命。父亲突然要喝汽水，我很高兴，我对父亲说：“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买汽水去。”那时的农村，没有小卖店，只有公社所在地有一家国营供销社。供销社离家三里多路，我连跑带颠来到供销社。可天不遂人愿，那天供销社汽水还断货，这可怎么办？父亲卧榻一年有余，这一小小的心愿我一定要满足。我决定搭乘屯里的拉煤车去远在七十里之外的朝阳供销社去买。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搭乘屯里一辆拉煤的马车去往朝阳供销社（因为朝阳有煤矿，村民储煤都去朝阳用马车往回拉）。等我搭乘拉煤的马车返回家的时候，已是晚上掌灯时分。我把汽水倒在碗里端到父亲的嘴边说：“爹，我买回汽水了，你喝吧。”父亲的嘴唇煽动几下，没有说出话来，喝到嘴里的汽水顺着嘴角边都流了出来。因为父亲那时已病入膏肓，肿胀的肚子已滴水不进了！望着父亲喝汽水时的痛苦表情，我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父亲苦呀，在我九岁时，母亲就患病离世，扔下我和大我三岁的老姐。是父亲用那饱经沧桑的手，将我和老姐养大。为了我们姐俩，父亲一直没有再娶。几年后，老姐过早的出嫁了。只有我和父亲相依为命。那时家庭困难，我和父亲常吃的饭菜就是玉米大碴粥和酸菜汤、玉米面大饼。父亲很能干，为了改善我俩的生活，父亲在村东的一块弃用的沼泽地，开垦了小片荒，种上了绿油油的蔬菜。可未等蔬菜成熟，就被当做资本主义尾巴，铲除了。为这事，父亲去公社找领导反映，结果是可想而知。从那时起，父亲就一直闷闷不乐，每天都愁眉苦脸。

父亲早年就患有胃病，疼时，就喝一口面起子（小苏打）缓解缓解，从没听过父亲哼过一声。后来，父亲的病由胃癌转化为肝癌，肚子涨的滚圆，痛苦可想而知。但我也没听过父亲哼过一声！在我买回汽水的两天后，父亲带着一丝不舍，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人生定格在了六十一岁。父亲去世后，望着父亲喝剩的半瓶汽水，我泪如雨下，发誓，我一生再也不喝汽水了。汽水再爽口，喝到胃里也是一种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