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 蒲地版《废都》:《荒城》12

作者/(河南)蓝月光

正是星期天,天气又好,狗市果然热闹,远远地就瞧见了黑压压的一群人。走近去才知道,狗市只是个统称,里面又分为鸟市、鸡市、狗市、宠物市。整个市场环绕北环路,以路分南北两段,逢周末则聚,平时则散。

他们先到了鸟市,在路南沿的小树林子里。大大小小的鸟笼挂满了树梢,吱吱啾啾地鸣叫,洒下一地的欢歌。赏鸟的却多是年迈的老者,有欣赏的,有估价的,有炫耀的。

一白看着那些鸟儿,在鸟笼里扑腾冲撞,一幅不安分的样子,似乎期盼着外面无限的高空。

旁边的老头却说了,你别看这些鸟,扑喇喇地想出来,可真开了笼,飞出去了,出不了一二天,就又会回来呢。我那小孙儿,前几天淘气,把我的笼儿打开了,那只养了二年的百灵飞走了,我气得打了他一下,心疼得不得了。寻思今天还要再买上一只,不然,心里空空的。可哪知今天早上,听见有鸟声在我笼子上叫,我还以为是做梦,起来一看,可不是,我的鸟儿,正在往笼子里钻,扑腾得欢呢。

一白心中又有些叹惜,这些鸟儿被人圈养,早失却了生存的能力,只以自己的美色和歌声,愉悦人,讨好人,在这狭小的天地里过完自己的一生。可看看这些老人,白而发肥的身躯,稀疏花白的头发,也是一幅衰老的样子,老人玩鸟,爱鸟,也是一种性的发泄吗。失去了人生的雄气与斗志,才喜欢上鸟了吧。

鸟笼旁边还有可多卖鸟食的,都是售卖一种叫黄粉虫的小虫子。一团团在筐里涌动,黄黄的如蛆一样,让人恶心。小丽不敢看,早扯了一白走向马路北边。

马路北边又是斗鸡。一个个秃头裸爪的鸡,被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捧在怀里,装在篮子里,碰上弱的斗上一把,不可一世,见了强的掉头就窜,如没尾巴兔,这欺软怕硬却又生性凶悍的主,同类相残,一见面就视若仇敌,拧着头,互相啄撕,这就是红眼鸡了吧。一白想,鸟因卖弄美色讨好人类而生,这鸡又以相残相斗取悦人类而生,方法不同,其本质却一样啊。与鸟市不同,这里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闲汉,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就只有斗斗打打取乐发泄吧。

小丽不忍心看斗鸡的凶残,捂了眼又拉了一白走。前面却是震耳欲聋的一片吼声,雷鸣一样,让人胆战心惊,大地似也在震动了。这就是狗市了,狼狗狼青,还有长毛的狮子狗,牧羊犬。大大小小的狗,大的若牛犊,体壮剽悍,勇猛无比,拖着粗粗的铁链,竟将槐树的叶子撞得哗哗地掉,似乎只要挣脱开来,就要一口将身边的人吞掉。

狗与狗之间狂吠着,呲牙咧齿。远处林子里却有一对狗在交配,几个男人站在旁边说笑着。那是两只雄壮的狼狗,一只伏在另一只上,屁股还一耸一耸的动。男人见了都十分的兴奋,纷纷驻足观看,女人起初不知道咋回事,待看了,忙低头匆匆而过,脖子往外扭,末了却仍然要飞快地扫上一眼。更可恶的是近处的树桩下拴着一条狗,躬着身,露着红红的硬硬的一截恶肉,如同亮鞭的流氓,让人恶心。

小丽胀红了脸,匆匆走着。一白却心里暗笑,又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刺激。

前面路边又有卖兔的卖鸡的卖小狗小猫的,卖兔的尤其残忍,现卖现杀。一笼兔子偎在一块瑟瑟着。顾客手指一指选定了,汉子一手拉出来,捏着兔头与身子,用力一拧,啪嗒一声,兔嘴里滴出几滴血来,全身猛地一松,似乎抽了骨架一样。汉子用刀割了兔后腿,然后两手扯着皮向下拉,兔露出了红白的筋肉,还腾腾地冒着热气,三剔两剜,到了兔头处了,刀子横竖拉上几下,整个就剥脱下来。兔皮扔到笼子边,白得像一堆雪,上面溅几滴梅花样的血迹。汉子再将兔子开膛破肚,划开一道口子,肠肚等都扑地流了出来,用刀一划,一串就丢到了三轮车里。将肉用袋子秤了,交与买主。场面血腥而残忍。杀得多了,汉子脚下的血像蚯蚓一样蔓延,一直流到了马路中间。笼子里的兔子嗅到了同伴的血迹,不安地嗅着鼻子,身子颤颤的。

一白看得恶心,小丽也捂了嘴要吐。汉子周围却围了一群人,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似乎从这之中得到了一种变态的满足。一白想,人本性就是恶的吗?有着残忍的基因吗?

这时,一白却看见了一个妇人,体态袅娜风流,云发高挽,正走到那狗市之旁,如出水芙蓉,人窝中十分引人注目。定睛细看之下,却不由一惊,正是周杰夫人。他的心扑腾腾地跳动起来,又生出一种奇异的快感。这女人,看到那些狗会生出什么感觉,书上有许多人狗交接的,她心里会那么想吗。庄之生说她老夫少妻,得不到满足,只是可怜了她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一白一时呆痴在那里。

那妇人其实也早已瞧见了一白,见一白看她,是故意作弄出那番模样逗弄一白的。今见一白如此,倒也觉得好笑。遂跨过路边花坪隔离带走过去,装作才看见一白的样子,大声叫道:呀,这不是一白吗。和弟媳逛呀,好闲心呀。你看你们,让姐羡慕死,我那老头,整天写呀画呀,天南海北的写生,十天半月捞不着人影。才来两天,这不,又往太行山去了,要五六天方回,几时陪我出来过呀。妹子,你可是享福了啊。

妇人不问青红皂白,把一白与小丽弄了个大红脸。其实妇人感觉出两人不是夫妻,便故意拿话刺他们。

果然小丽脸红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把一双眉眼低垂着。

一白忙解释,嫂子,可别乱说,这是我的同事。今天加班结束来这吃饭,顺道逛逛的。

“哦,错了,弄错了。瞧这我眼,只道你们两人一块,还以为是夫妻呢,心里还想,恁好的感情呢。不过恁俩郎才女貌,往那一站,真跟一对样哩。”

一白急急便扯了小丽,说还有事,就要先走。心想再这样下去,这妇人不知还会说出什么。这里本就人多眼杂,这妇人又长的美艳之极,如一个肉体炸弹,一干儿人便都往这里瞅。更有一等闲汉瞅着妇人,瞪大了眼,张着嘴巴,嘴里的哈喇子不觉淌了下来。

一白问妇人哪里去。

妇人说她原本是要到大佛寺去的,周杰说他这段夜里老睡不安稳,心慌,他极信佛,闻说大佛寺主持符卦灵验,就要去找老和尚禳治禳治。

三人便一同行走,到了大佛寺处作别,妇人看了一眼一白:这段忙什么,人见不着面儿,书也不让看,她却还傻傻地在家天天翘盼嘞,哪里知道人家看她算哪根葱。

一白忙解释,不是不送,是实在写的不好,再说也没有正经出版的,只是电脑打印的集子,如果她不嫌弃,一定这几天就送。

辞别了女人,与小丽走到单位处。小丽说,呀,她的手包周五忘在了办公室,要去拿哩。说着,就看了一眼一白,往里面踱去。一白犹豫着,头有些大,脚步似粘连着。终于,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强大的力量牵制着,自己也克制不了,一步步向单位挪去,脚步却又是瑟瑟的不甘,似乎那里面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似的。

办公室里,小丽却早已等着了,见了他就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看你那神情,作多大的难似的。说着就探手朝一白下身摸去。

原来这事,不做是不做,一做起来却又如荒原野火刹不住头,不烧个七零八落昏天黑地是不见罢休的。小丽作为久渴之人,又初尝甜头,以一个大龄少女,天天回味咀嚼不尽,与一白分手后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品味着,那种奇妙的滋味,那是一种怎样奇妙又令人销魂噬骨的滋味啊,有疼,疼却不是撕心裂肺,是一种肫痛,介于痛与痒之间,慢慢成了一种饥渴,一种舒服,那极具力度的男子汉的身体如一盆清水,将小丽心中所有的野火都浇灭了,暂时的熄灭,天昏地暗,好生地舒服。可是,那火过后却会更长久地燃烧起来,欲望会更加强烈地让人疯狂。这是一种怎么样奇异的感觉啊。

这些天里,她囿于少女的羞涩,告了假,想扼制一下,却发现如水,越堵越厉害,她越避着一白,越是发狂地念想着一白,以至到饭吃不下,觉睡不着的地步。连她叔钟子期要她校对稿子,都没情没意,说话异常了。女人的心啊,真是不可捉摸。

小丽紧紧地搂住了一白。发狂似地吻着,如雨点相似。末了,却将头俯下去。“让我给你□□吧。”女人说着,头发披散开来,如团黑的瀑布。就在爱与欲中,在巨大的快感与新奇的刺激中,一白又沉沦了,不过,头脑却似乎异常的清醒,眼前晃动的是周杰妇人那窈窕的身段和周杰又出门了的话语,这妇人,想做什么呢?一白的头脑里,打了一个长长的问号。但随即越发地亢奋起来了。像一架被激怒了的雄狮,咆哮着,呼啸着,摇晃着,似乎要吞吐一切欲望。

与小丽分别,一白回到家里,妻子不在家,一白洗了个澡,将脏了的衣裤泡入洗衣机,这样去除异味,生怕妻子回来发现破绽。一切收拾完毕,妻子仍然没有来,一白就进入书房。数日忙碌,无心读写,吊兰枝叶也干枯了许多,涩涩的,不复有以往那清润的颜色。拎起紫砂小盏茶壶中的剩茶浇了。就展卷铺纸,想写一篇关于狗市的文章。却不知怎么离题万里,出现在纸面上的竟然是妇人甜甜的笑脸,想这世上竟有这等妇人。便就写出一篇对妇人印象的文字来了。其中,极尽溢美,倾吐了一白心中的情思,却又写得极尽委婉。

一会,妻子回来,一白看下班时间到,又去学校接女儿。孩子下午值日,要扫地,一白一直等到天黑。回到家里,黑咕隆咚,灯也没开,厨房内也冷锅冷灶。

一白心下一沉,忙叫老婆老婆,怎么啦。连叫几声,也没人应。

打开客厅的灯,妻子呆坐在沙发上,倒吓了一白一跳,“还以为家没人,你坐这是晾尸吗?”急急走去,见妻子两眼红肿,旁边的沙发都湿了。便不敢再开玩笑。“你怎么啦。”

“怎么啦。你不知道。巴不得我晾了,我晾了倒让你欢心了。我天天没日没夜干,为了这个家,没指望你倒好,一颗心都放外头了,难怪对我不冷不热的。心里早有人了。还那么亲,情呀爱呀的。当时我们谈时也没见过你这么大的劲。人都说男人有钱了就变坏,你现在啥也不啥都变坏了。还敢说有钱吗。都嫌弃我了。”

一白刚要发火,见旁边的信,却心一下子虚了,头都晕了。却仍硬撑道:我道为啥,就为了这呀,你那小心眼,早晚一天也得让你自个儿气死。这是我刚写的一篇稿,正要让你修改呢。你却倒先看了。你看看咋样,呵呵。肯定错不了,你这样子,已经说明很成功。

“笑,你还笑,你巴不得我死呢。投稿,你骗谁中,啥杂志社要这稿。”

“不懂就别装。婚恋家庭的李编辑催我好几天了,他们杂志社就喜欢这稿嘞。婚恋家庭你知道吗?”

“那写的那么真实,还睡不着觉,编能编出来么?”

“正是我把自己的经历写进去了,又加以发挥。要是连这个也编不好,我干脆把笔折了得了,还写啥?”

“哼——就你能,花言巧语。你就编吧。”脸上却现出了笑容。一白看女人脸色缓和了,就慢慢又轻狂起来。暗暗庆幸自己的马虎和一场风波终于过去。但仍不敢怠慢,为了让妇人完全相信自己,也是一种说不出的为了自我的安慰,竟真的拾起稿子打印,发送邮件给婚恋杂志了。(图文编辑/闲挑灯花)

未完待续
蒲地版《废都》:小说《荒城》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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