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163）：讹了三根救命毫毛，为何还对观音不依不饶？
前文书说到，悟空和玄奘谈起金箍棒之事，悟空告诉玄奘铁棒的来历，并说铁棒之所以能藏在耳中却毫不费力，观音告诉了悟空小白龙的身世，悟空听说他竟是意马转世，又想起自己被称作心猿，忽发奇想，以为心猿意马便是暗喻玄奘的心性。观音见他悟性如此之高，甚是欢喜，只是不便点破，只摘了小白龙的龙珠，教他法力大减，随后把他变成一匹如玉白马，和玄奘那匹一般无二。
却说观音收伏了小白龙，取了他的龙珠，将他变成一匹白马，就教悟空牵了去见唐僧。不料悟空一把拉住观音，大叫道：“菩萨慢走，这西天老孙不去了也！”
观音一愣，皱眉道：“你这厮又想怎样？”
悟空做出漫不在乎的神情，耸耸肩道：“此去西天道路崎岖，又多妖魔险恶，我保着这么一个凡僧，几时才能到得灵山？这才走了多少，就有这许多折磨，老和尚不是哭闹逼我，就是念经咒我，只怕到了灵山，老孙的性命也都难保了，还能成得了什么正果？我思前想后，还是不要去了。”
观音知道悟空还是对那紧箍儿之事耿耿于怀，故而借机放刁，少不得要好言抚慰几句，于是便微微一笑道：“你这猴儿，当年你未得人道时，尚且肯尽心修悟，以全性命，如今脱了天灾，得了机缘，正是历劫修行的天赐良机，却如何反生怠惰之心也？我佛门中讲究以寂灭成真，须是要信心正果，方可以明心见性，顿悟成佛。你莫要生怨恐之心，假若到了那伤身苦磨之处，一筹莫展之时，我许你叫天天应，叫地地灵。真到了万分危急之时，我也亲来救你。如何？”
悟空见观音说得诚恳，想起当年寻仙修行的往事，不禁触动心事，默然沉思。
观音见悟空沉吟不语，慨然道：“悟空，你过来，我再送你一样本事！”
悟空闻言惊喜，忙走上几步，只见观音从净瓶中取出杨柳枝，玉枝上摘下三片柳叶，放在悟空脑后，轻轻叫声：“变！”悟空只觉脑后微微一痒，原来那三片柳叶已变作三根毫毛，生根长在了猴头上。
观音微笑道：“你休小看了这三根毫毛，它们金刚不坏，水火不侵，种种魔力不能毁，诸般障碍不能惑。到你六神无主，万般无助之际，它们自可随机应变，救你脱离急苦之灾，故而唤作救命毫毛。你得了这般本事，再无后顾之忧也！”
悟空见观音说了这许多好言好语，又送了自己三根救命毫毛，知道观音的玉枝杨柳非同小可，乃是三界中一等一的法宝，奥妙无穷，法力通天，实是意外之得，于是欢喜拜谢，再不提不去西天之事了。
观音点头微笑道：“你这便去吧，你师父只怕早已等得心焦，我也回南海去了，你须记得我的话，好自为之。”言讫转身，只觉一阵香风绕绕，但见一团彩雾飘飘，观音已悄然不见。悟空极目远眺，见一道金光径往南边而去，不禁暗生神龙见首不见尾之感，慨叹了几声，也按落云头，落在白龙马身前，伸手抚摸了几下，便揪着龙马头上的顶鬃，回石崖边来见玄奘。
且说玄奘在崖边痴等，既不见观音菩萨驾临，又不见悟空的踪影，正在心焦之际，远远听见蹄声得得，心中一阵惊喜，忙站起身来踮着脚远望，果见悟空牵着一匹白迤逦而来。
悟空到了跟前，笑道：“师父这下可安心了，看！马已有了！”
玄奘满脸笑容，盯着白马看了一回，诧异道：“徒弟啊，这白马丢了一遭，怎么看着反比从前更精壮了些？你从哪里找到的？”
悟空哈哈一笑道：“师父说什么呆话？我早就说了，咱们的白马被那条龙吃了，这可不是从前那匹马了，乃是金头揭谛请来观音菩萨，唤出那条白龙，命他化身为马，驼你西行。你看这龙马毛片和白马相同，只是少了鞍辔，故而被我揪着顶鬃牵来了也。”
玄奘惊喜道：“观音菩萨来了！她在哪里，快带我去拜见！”
悟空笑道：“菩萨忙得很，这点小事她哪里耐烦耽搁？她早回了南海了也。”
玄奘见说，忙撮土焚香，朝着南边望空礼拜，嘴里喃喃自语说了一番，这才起身欢喜道：“真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今番全亏了她也！只是为何这龙肯化身为马，驮我西行？”
悟空见玄奘对观音如此顶礼膜拜，全然不提自己的半点功劳，心下甚是不快，便淡淡地道：“这小龙原是西海龙王之子，因犯了天条被问了死罪，恰被观音菩萨所救。她想你一路西行，坎坷多难，凡马到不得灵山，故而和小龙订了约，教他在此等你，他日灵山拜佛，也算他的一份功果。”
玄奘恍然大悟，稽首再拜，以谢菩萨恩德，山神土地，也都上前道贺。悟空不耐烦起来，对玄奘道：“师父，咱们已耽搁了不少晨光，这就上路吧！”也补待玄奘答话，便对山神土地拱手道：“有劳二位，这就请回吧！”
二神见状，不敢啰嗦，忙躬身行礼而退。悟空又望空答谢了揭谛诸神，便请玄奘上马。玄奘皱眉道：“这马无鞍无辔，怎生骑得？不如寻个船来，我们先渡过涧去，再做区处，如何？”
悟空冷笑道：“师父说梦话么？真好不识时务也！在此旷野之中，哪里寻得船来？这龙马在此居住日久，自然熟知水势，你就骑了他权且作船，教他泅水渡你过去便是。”
玄奘大感为难，却也不好反驳，只得勉强上马，两手紧紧抓住马鬃，双腿牢牢夹住马腹，心惊胆战地走了一回，亏得白龙马步子稳健，饶是如此，到了涧水边时，玄奘已累得一身大汗。
悟空一路只是冷眼旁观，挑着行李徐步随行，见玄奘如此狼狈，心中暗暗好笑，气便消了大半，正要安排白龙马渡水时，忽听一阵歌声传来，原来涧水上游一个渔翁，正撑着一个木筏顺流而下。
玄奘大喜，忙教悟空招呼那渔翁，悟空定睛看了两眼，扬声叫道：“老头儿，你快过来！我们是东土来的和尚，要去西天取经的。我师父不通水性，你来渡他一渡！”
那渔翁听了，忙用力撑了几篙，把木筏靠过来。玄奘心中欢喜，低声埋怨悟空道：“我们请人家相助，说话原该客气些才好，你怎地也不说声相谢的话？”
悟空微微冷笑，也不答话，待木筏靠拢岸边时，便请玄奘下马，搀扶着上了木筏，又把龙马揪着上去，又安放好了行李，对老渔翁说声：“好了，去吧！”那老翁答应一声，只用竹篙一点，却见那木筏逆流而上，如风似箭一般，转眼便过了鹰愁涧，到了西岸。
玄奘心中暗暗称奇，只是见渔翁一路一言不发，却也不便多问，上岸后便悟空从行囊中取出几文钱钞，送与老翁相谢。
老翁摇头道：“不要钱！不要钱！”说着又把竹篙一点，那木筏便向中游飘荡而去，渺渺茫茫不见了踪影。
玄奘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便向中游遥遥合掌道谢。悟空哼了一声道：“师父，不必谢了！你不认得他，他不是什么渔翁，乃是这里的水神。早先老孙寻马时，他竟敢不现身见我，这时又来装神弄鬼，我不打他一顿就是好的了，他又怎敢要你钱，受你的谢？想来又是那观世音安排好了，我倒要看看前面还有多少弄鬼的事！”
玄奘将信将疑，却是见那渔翁着实古怪，便把头摇了摇，也不说话，又上了马，随着悟空亦步亦趋地上了大路，径自往西而去。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八十二回：水神化身渡金蝉，土地赠辔收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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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