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专栏》总第945期:老方头|顾爱斌(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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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版増栏谱新篇

——纸刊《天赋文学》报二期新颜

《天赋文学》报,由天赋文学社主办,《文学时代微刊》《作家新时代》《天赋文学》《金道文学》等公众平台协办,为公益性、纯文学纸刊。
这次二期扩版増栏,主要变更的内容如下:1.变四开四版为对开八版。2.增加四个专版:同题佳作;题图精品;七彩人生;八面来风。3.中缝增至四个,成为新的专栏:中坚力作。4.扩版后的版面安排:一版为精要版,主要刊登本社动态,旗下微刊、纸刊、平台、圈子、站(群)等重要赛事和活动,优秀作家(作者)简介和优秀作品;二版为“诗海拾贝”专版,主要刊登精选诗歌作品;三版为“散文驿站”专版,主要刊登精选散文、杂文、随笔等作品;四版为“同题佳作”专版,主要刊登同题诗赛佳作;五版为“题图精品”专版,主要刊登题图诗赛精品;六版为“小说世界”专版,主要刊登精选微小说等作品;七版为“七彩人生”专版,主要刊登作者风采、一人一佳作、书法、绘画、剪纸、摄影等作品;八版为“八面来风”综合版,主要刊登兄弟诗社推荐作品、《美篇》精华作品、名人名作赏析等作品;四个中缝为“中坚力作”副中心版,主要刊登新老实力作者简介及作品。
希望通过这次扩版増栏,能进一步满足广大文友的阅读和上稿需求,不仅让各类优秀作品在微刊发表、网络流芳,还有机会在纸刊发表、留下墨香。这是我们办刊者的初衷,也是追求和努力的方向。“天生执念,赋予文学”的痴心不改,惟愿:“金光大道,你我同行”!

天赋文学社

2021年2月6日

文学时代微刊·总第7020期

《作家专栏》总第945期

老方头

文/顾爱斌(上海)

老方头,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九十多岁了吧。七十年代初,受命运的驱使,我下放到皖南桂林小镇旁的一个牧场,这是一个盆地,周边全是黑的冒油的丘陵,没有一点绿色,却盛产历代文人墨客青睐的徽墨歙砚。
记得在大田班劳动了一个月,便分配到食堂班做仓库保管员,在农场这是一项人人向往的工作;每天早上将米、油、酱、醋、菜发给炊事员,下午盘点存货、记上账就两袖抄起,无事可干了。原先在仓库里看看书,便有人在翻白眼、使脸色,我感觉到不妙,迫于无奈就想到食堂内帮忙。初来乍到,也从未下过厨房,不晓得该做什么,看到半盆熬下脏兮兮的浊油,也没人提醒,就当作污物一倒了之。农场油奇缺,每周偶尔烧卤肉,饭厅内早已排起了长队,一双双眼睛就像馋猫闻到腥、饿狼般瞪大了眼;这半盆油在当年可是要解决几天的饥荒。我知道犯了弥天大错,但茫然不知所措,呆立在一旁。这时,斥责、责怪声此消彼长,你一言我一语,嘘声不断。门口走来了一位中等身材、枯黄、瘦削的脸带着冷峻的神色,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却像爱克斯光那样将人一览无余,他微驼着腰,戴着一顶黄色的军帽,披着藏青色的外套,扛着一把铁锹,一条黑色的草狗紧跟着他,他带着浓重的徽州口音大声说:“这位的新来的同志吧,不知者不怪也,谁不会犯个错,他不知道这是剩余的猪油,倒也就倒掉了,以后做什么事要先问一下”,听了他的话,别人也就不再言语了。第一次见面,我认识了,他叫老方头,是连队的专职放水员。
食堂也分早、中班,忙完二餐,闲来无暇,我喜欢到老方头处坐坐。老方头的屋就靠墙一长条砌的,分成若干间,是后勤人员住宿的地方,与我紧邻。里面比较黑,就是白天,也开了一盏15支光的灯,照得人恍恍惚惚,心神不定。二条长凳上铺着板,床边二个木板箱叠起,既放杂物,又当写字台,上面摆满了马、列、毛著作,历年的红旗杂志,堆得小山似的,还有一个小的收音机。老方头行事简朴,话语不多,但每说一个字就像枪膛射出的一颗子弹,直入你的心中,与他接触多时,发觉他特别关心国家大事,对政策条文,十分上心。他还有一个藤条编织的箱子,放在床底下,轻易不打开,只是偶尔一次,我踏进门,他正在整理藤条箱里的物件,见到是我,说了一句,把门关好,上锁,然后将黑狗支到外面放哨去了,就埋头做起自己的事来,我定了一下神,这才看到许多当时违禁的书,有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幽谷百合》、《贝姨》,有大仲马的《基督山恩仇记》、《三个火枪手》,王力的《诗词格律》、《唐诗三百首》,还有《普希金诗选》,琳琅满目,不一而足,我记得意大利学者艾克说过:书籍是为生命买的保险,是为得到永生支出的一小笔预付款。这在无书可读的年代,犹如沙漠中又饥又渴的羁客看到了久别的甘霖,我一下子目不转睛、被牢牢吸引住了。那时候,我有点像辛弃疾一首诗写的: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尤其在革命至上的风暴中,对诗歌尤为爱好,这也是表达情感的独一无二的媒介。我就苦苦哀求老方头,在一双极度渴望知识的眼神中,他无可奈何地借给了我,再三叮嘱,非常时期,一定要妥加保管,不能轻易示人,否则要惹出麻烦。我拿到了《普希金诗歌选》,捧读再三,奉为至宝,一有休息时间,就恭恭敬敬,一丝不苟地抄录下来,二天过去了,当我回到寝室,在枕头下翻找书时,书不见了,我的脑袋一下子像撞到树上,晕头转向,东找西翻就是没有,房间就是我一个人住,书是谁拿去的呢?百思不得其解,万般无奈就去告诉了老方头,他听说书没了,脸上不动声色,问了一些看似不搭边的问题,就没说什么了,我沮丧极了,书没有了,我也不好意思向老方头再开口了,但归根结底,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在忐忑不安的日子里,过去了难熬的一周,一天晚上,老方头特地让我过去,他说书找到了,我兴奋地说,怎么找到的。原来他了解到,与我住过一段时间的小张也是文学爱好者,老方头吃准是他,三言二语,软硬兼施,就让他缴械投降。我打心眼里佩服老方头,不禁由衷地称赞道:“你还懂侦探,有点福尔摩斯的味道”。老方头嘴角一翘,有点得意地回答:“小伙子,路还长,好好学着吧!”
因为从小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要靠拢组织,到了农场后,就打了入团报告,团支部组织干事专门找我谈话,告诫我,不能光读书,要走出小天地,切勿与老方头接近,他是右派,是个坏分子。老方头学问渊博,是非分明,怎么会是右派呢?我也不便问个所以然,但我这个人有个倔脾气,认准的人,即便人家说他再坏,我也始终坚持我的看法。于是,趁深夜别人睡了,我再去老方头处。因为他好像是冬夜里的一盆火炉,在寒冷的皖南,时时温暖着我的心,小黑狗见到熟人也不叫了,我欲了解老方被戴帽的缘由,可他就是不谈此事。不久,连队又发生的一件事,才打开了他胸中的枷锁。事情还是由书引起的,老方头喜欢抄诗,他将一些唐诗宋词的名句抄写了下来,我也借了临描起来,放在枕边时常吟诵,没想到此事又惹了大祸。一天连队李连长带了几个人气势汹汹找我谈话,问我最近在干什么,我说没干什么,无非是看报、读书。“是吗,这么简单?”他提高了嗓音,有点高深莫测地问道。“抄写过什么吗?”无中生有、空穴来风,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写什么,就是抄写过一些唐诗宋词”,“拿出来看看”,李连长一声断喝,我无奈地将抄本双手奉上。他们仔细地品味看诗句,突然眼睛一亮,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指着文天祥《念奴桥.驿中言别友人》这首词,声色俱厉大声问道:“恨东风什么意思?”“毛主席说过,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我颤颤巍巍地回答。“这是古人写的词,与恨东风不搭界的呀”“哼,不老实,马上交给群众批判”另一个声音在说。于是连夜召开连队大会,二个人挽起我手,拉起我头发,典型的飞机式,上了会场中央,口号声、声讨声,此起彼伏,于是乎,又深挖到了一个隐藏的阶级敌人信息传遍了连队内外,就在我焦头烂额,百口莫辩,走投无路之际,老方头从会场外走来,“这首诗是我抄写好的,借给小杜看的,有问题,我负责,与他无关”。一声雷鸣,掷地有声,我的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你抄这首诗什么意思,用意何在?”李连长瞪着眼,耸起鹰钩鼻,责问道。老方头干咳了两声,对着会场,慢慢说道,这首词是我国著名诗人文天祥鉴于对国破家亡的悲愤,恨自己未能击敌立功,表达要学习古代英雄,坚持斗争到底,与友人共勉的意愿。
“那么恨东风是什么意思?”墙角边,又有人在发问。“恨东风是文天祥借用三国时期周瑜联合刘备大战曹操赤壁,因东风有利火攻取得了完全胜利这个典故”老方头完全将批判大会置于脑后,当作了课堂,又信口吟诵了起来,“水天空阔,恨东风,不借世间英物。蜀鸟关花残照里,思觅荒城颓壁。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这上阙讲的是江水连天一派辽阔,可恨东风,不肯帮助人间的杰出英雄人物,蜀地子规金陵的花草都在夕阳斜照里,怎能忍心看到这荒芜的都城,倾颓的墙壁!铜雀台的春恨之情,金铜仙人的秋日眼泪,这个亡国耻辱要靠谁来洗雪!光芒四射的剑气上冲云霄,辜负了它把自己作为荣耀的豪杰。老方头悠扬顿挫的语调,成竹在胸的学识,将大家带入了遐想的意境,李连长眼看着批判大会无法进行下去了,把手一挥,脚使劲一跺,扯起嗓子喊道:“老右派,你不要再放毒了,回去彻底交代,写一份检查来。”由于老方头特殊身份,死猪不怕开水烫,既没有现行谋反的证据,又无法从理论上驳倒他,此事也就挂而不办,不了了之。连队王书记,也是一位打倒后又启用的领导,他做事胆小,平时看到造反起家李连长也得礼让三分,但比较同情老方头,对我们这些年轻人偶尔犯错,法外开恩,认为不必小题大做,上纲上线,他常说的一句话,小青年到农场,是来锻炼的,不要犯了一点小错,就一棍子打死,青年人的政治工作一定要慎重,此事就下不为例,不再追究了。但我入团事,也就泥牛入海,无声无息了。从此,对老方头,我不禁佛眼高看,更是崇拜了。几经接触,谈书、谈诗、谈国事、谈家世,我对老方头才有了一个基本了解,他是三八式干部,从小读私塾,后考入省立高中,参加革命,不久就提拔为干部,解放后,组织要提拔他重用,因与地主出身的同学结为伉俪,组织专此找他谈话,中心思想就是你要学英国国王爱德华八世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在当时讲成分,不唯成分论的环境下,老方头还是舍弃了江山,抱得美人归,由此被打入另册,不被重用。每当说到这儿,老方头翘起二郎腿,拿起一根香烟,叼在嘴角,眯缝着眼睛,望着远方沉思起来,仿佛回到了青春时代,回味着卿卿我我的甜蜜之中……
在人们每一次失意、烦闷,想要放松时,他们把一切情绪都发泄在酒中,就自由放肆这一点,人,还真是不如酒,却也离不开酒。这也是我与老方头交往的感受。立冬后,某一天,老方头叫我到他屋内,冷风从门缝钻进来,嗖嗖发出忽高忽低的怪声。屋顶天花板上,一阵阵老鼠发出如同千军万马在奔跑一般的声响,不远处,吴村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愈加感觉更加孤单、凄凉。老方头的箱盖上放着一碟油汆花生,食堂买的一盒大蒜炒肉片、烂糊肉丝,二瓶52度二两半的小炮仗,一边一个杯子,老方头倒好酒,拿起杯子,问我:“小杜,怎么样,喝一口。”我忙说,“不会喝,没碰过。”老方头脸色一变,“不会喝就不是男人。酒,对于男人,就是一个多情的女人。”老方头拿起酒杯递给我“喝,没事。”“老婆可以几天不见,酒不可一日不见。”老方头三杯下肚,话匣子也打开了,“你听说过《煮酒论英雄》的典故吗?这是三国演义里的精彩片段,里面有两个英雄人物,一个长歌当啸,豪气冲天,指点群雄,一个寄人篱下,一味谦恭,装怂不折本。他们就是曹操和刘备。”老方头说到得意处,念起了京剧的道白:“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来,干!”我勉强端起杯子沾了沾酒,一股辣劲,从舌头窜到头上。“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鸿门宴,杯酒释兵权,都不离酒,小杜,男人,高兴时痛饮,忧愁时独酌,苦闷时猛喝,酒的浓烈、烧灼,带来的是兴奋、刺激、飘飘欲仙,忘却一切不痛快。”老方头又是一杯,大声说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二个人就对酌了起来,一瓶酒见底,又开了一瓶,勾起了他的陈年往事。原来大跃进期间,老方头担任某区副区长,主管农业,因为大跃进期间,安徽省是个重灾区,上面压指标,地头上又长不出万斤粮,就将老百姓的口粮也一起搜乱上缴,老方头不忍百姓受饥挨饿,就像包青天《陈州放粮》一样,将上缴的公粮又私分给农民,以解决他们的性命之忧。这一来,惹来了大祸,再加上他平时坚持实事求是,不会溜须拍马,时常顶撞上司,得罪当时的权贵,反右时正好扣上右派帽子,被开除了党籍、公职,发配农场监督劳动,在被公安押上囚车的那天,闻讯而来的老百姓纷纷赶来送行,汽车喇叭响了之后,老百姓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满含热泪,嘴里念念有词。老方头说到这里,泪水盈盈,他拍着胸口说:“人呀,首先应当遵从的不是上面的意见,而是自己的良心,人在做,天在看呀!”他说这话的眼神纯真,又带着期盼,就好像他在用全部的身心在等待着我的回应。说完,像剩余的酒一干二净,仰天倒在了床上。
老方头原来是这样一个人,我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好人受罪,坏人横行,其中冤屈向何处诉说。
一个疯狂的年月,是完全不在乎他人的生死的,而将人踏入地上为幸福时,这个世道已成了是非颠倒、黑白不辨、人心扭曲了。
但从老方头的口气中分明看出,从众者,有圣人引领时,他们不一定人人会是圣人,即便是福音布施,到歪嘴和尚的嘴里,唱出的不一定全是真经。
冬去春来,屋后的小河原先结的冰开始融化了,窗外几棵柳树也渐渐地爆出了新芽,熬过了苦寒,老方头养的黑狗仿佛打了鸡血,也精神多了,看见我总是摇头摆尾,格外亲热。
人是要吃饭的,光喊口号,地里不会长粮食,连队一半地在山上,一半地在山下,山上种青饲料,供奶牛吃,一半种水稻,待双枪后改作旱地,这时候老方头忙开了。他的看星识云的本事也显露出来。明明朝霞满天,太阳当头,老方头却头戴草帽,披上蓑衣,半截短裤,赤着脚,扛着铁锹出了门。我忙叫着他:“又没下雨,怎么这种打扮?”。他说:“你看,日出红云升,劝君莫出门,天上乱云交,地下雨倾盆。这不马上要下雨了,我到地里看看,疏通一下水渠。”“会下吗?天这么好?”老方头瞪了我一眼,就急急忙忙走了。我不听他的,将被子、衣服放在空地上晒,不到一个时辰,天变脸了,风雨交加,雷声隆隆。望着被雨打湿的衣服,我由衷感叹,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一次闲谈,老方头又谈起他的看家本领。农业生产有土、肥、水、种、密、保、管、工八字方针,其中,水字大有讲究。老方头像教授一样,形神俱备,手舞足蹈,瞅着我上起了课,“水稻在不同的生长发育阶段,一定要科学、合理的管水,这才能水稻高产、稳产。”他拿着一本《水稻田间怎么放水》的小册子向上摇了摇,唾沫横飞:“浅水插秧,湿润立苗,栽秧水要浅,栽时不浮苗;寸水返青,落水分蘖;立苗后稻田应保持0.5~1寸浅水层,返青促蘖,够苗晒田,控苗搭架;当田间苗数达到预期穗数的80%时,要适度排水晒田,以控制后期无效分蘖。足水孕穗,干湿壮粒,水稻孕穗期需要充足的水分,稻田应保持1~2寸水层,确保穗大粒多。抽穗期间,稻田水层应该0.5~1寸。”老方头抽了一口烟,顿了顿又继续说:“如果此时田中无水受旱,不仅抽穗不齐,甚至造成抽不出穗来。灌浆结实期后,进行干湿交替间歇灌溉,促进植株内有机物质向籽粒转运,减少空壳秕粒,增加干粒重,进入黄熟阶段后,稻田应排水落干,这样不仅有利籽粒充实饱满,而且有利于田间收获和提高下季作物的耕质量。”老方头得意地指着铁锹说:“要把地种好,全靠水当家”,虽说老方头戴着老右的帽子,但种地实在是行家里手,是个土博士,连队某些领导一边在忌防他,又不得不用他。有道是抓革命,肚子不能唱空城计,上面要的亩产指标也需要完成,否则年底总结老是垫底也无法交代。老方头自言自语地说:“红楼梦说的好哇,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呀。曹雪芹,千古才子,实在英明呀。”我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像醍醐灌顶,一下子像明白了许多,童年的无知可爱,少年的无知可笑,青年的无知可怜呀。
农场生活,是一阵地,还是一辈子,严酷的放在我面前,老方头的意见,这里是你锻炼的 场所,你的目标不在这里,许多话他又不能明说,只能蜻蜓试水,点到为止。老方头一直在关心时事政治,一心想着有一天为自己翻案,他经常对我说:“语言很多时候是假的,一起经历过事情才是真的,”又说:“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是啊,他为了爱情,娶了地主女儿为妻,他为了黎明百姓死活,开仓放粮,他为了我,一而再,再而三挺身而出。他是一个好人,他有什么错?!人是生而自由的,但无时不刻活在精神的枷锁之中。他时常告诫我:“人生有两条路,一条需要用心走,叫做梦想,一条需要用脚走,叫做现实。而改变命运的唯一的手段还是读书。你不要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冲冲杀杀,非常热闹,这些都是虚幻的,都是无用的,最终都要靠真才实学吃饭,你没事就多看书!我们徽州自古出读书人,有几句老话送给你,孝悌传家根本,诗书经世文章,丹桂有根,独长诗书门第,黄金无种,偏生勤俭人家。这些对联,几百年流传下来,都是儒家传统文化。浸透了祖先对后人的慰勉、激励,当然,现在非常时期,不提倡这些,但以后不会消亡下去。因为这是中华民族之魂,是华夏子民生生不息之根啊。”说到这儿,我看到老方头满含泪水,哽咽起来,无法再说下去。
此后,我除了上班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夜深人静,老方头经常到我宿舍,与我聊天,指导我如何读书,而最关键的是如何做人。他说,连队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最好是踩着别人朝上爬。历史上就有将别人的血染红自己的顶子的例子,但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古训,老方头用鄙夷的眼光不屑地说:“不要看他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你要谨慎呀,一个人真正的资本,不是外表,也不是金钱,而是人品。《左传》知道吗?”老方头问我。“不知道,我小学还没毕业,《左传》是谁?我怎么知道?”我有点理直气壮。“你呀,身为中国人,不知道《左传》羞不羞耻?”老方头有点发怒了,“《左传》是我国第一部编年体史书,又称《春秋左氏传》,相传是春秋末年鲁国的左丘明为《春秋》所注解的一部史书,也是中国第一部叙事详细的编年体史书,是儒家经典之一。”看到我听得津津有味,也不知懂得了多少,老方头眉飞色舞,继续在说:“《左传》说过,太上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传之久远,此之谓不朽,这里说的立德就是指人必须有好人品、做事先做人,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罗斯福知道吗?”老方头卖着关子问我,“知道”,我连忙回答,“他是美国第32位总统,二战期间吗,是同盟国重要领导人。”“对呀,他曾经说过,有学问而无品德,如一恶汉,有道德而无学问,如一鄙夫,古人云,德者才之王,才者德之奴,可见,人品何等重要呀!”老方头意味深长地感叹。
我在老方头的言传身教下,读了一些书,他指引我怎样做人,立身处世,一直到几年后我调回上海,做了小领导,也做出了一些成绩,正如李玉和在《红灯记》中唱的,“有了您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我全能对付。”
四十多年过去了,在时间长河里不过是一瞬而已,农场对于我,既是昔日的情人,对她又爱又恨,又像久别的茅台,放得久了,回味之后,感觉醇厚隽永。回沪以后,一有机会,我不断打听老方头消息,知道他平反了,已聘为场部领导,又被委派到黄海之滨开辟新战场,老话说得好,是金子总会发亮,老方头宝马不老,青春永在。当我踏上曾经献上青春的土地,只见山川依旧,人事已非,原先黑得冒油的丘陵像施了魔法,披上了绿装,杭黄高铁已经通车,“月下的练江,一条金链,白雾里飞出了一队小船,它像一群低飞的小鸟,静静地穿过了重叠的茶山⋯”诗人严阵的诗句犹在耳边廻想。原先住过的平房早已化为乌有,代之而起是光明集团打造的上海后花园——休闲公寓,在招商引客,筑巢引凤,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可我心目中的人生导师,却没有了踪影,我站在太子山上,眺望着远方,心中不禁呼喊:“老方头,你在哪儿……”
(写于2018年,2021年8月30日第二次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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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作家简介

【作家简介】顾爱斌,上海市人,1954年8月27日生,硕士,高工,曾写下近百篇论文和文章发表在《建筑学报》、《发现》、中央党校《理论与前沿》等部和市级刊物杂志上,2000年受上海市体育局委托主持编辑出版《上海体育建筑》一书,2013年有6首古体格律词被收录在《中国当代百家诗词格言家作品集》,2019年2月5日,另有6首古体格律词发表在《今日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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