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

喝一壶咖啡,看一场电影,吃一碗过桥米线,都会洋洋有喜色。此生乐无多,只在躲忧郁。六朝人说:若生天上,生于诸佛之所,若生人世,生于自在妙乐之间。嘿,谁又不想呢?—— 何三坡

【生命漫长而疲倦,你因爱得太多而无法冬眠。】

晚上看迟子建的《北方的盐》,她在里面提到很多北方的吃食,都是我极其熟悉的,或者是母亲经常做来给我们吃的。比如那些暮秋时腌制的酸菜,就是母亲的拿手绝活。壮实的秋白菜买回来,放在阴凉处去掉一些表面的水气,这些植物刚刚从大地里被收割回来,还没有醒过神儿。这样的秋菜不适合马上入瓷装罐,需要放置在室外,等它们明了主人的心意,才肯服服帖帖地该去哪里就去哪里。

晒了三两日,秋白菜便被母亲用菜刀修理掉一些枯了的菜帮子,一些蔫黄的叶子,然后码放整齐,彼时,天空上有大雁啁啾地叫着飞过,母亲看了看它们,再看看一边的秋白菜。这是美好的一日,我母亲是热爱劳动的好女人。

一棵棵秋白菜被母亲抱到楼上去,抱到厨房里去,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盐水盆子里清洗,大粒盐是一早就放在开水里融化的,又不能过热,会伤到秋白菜。盐水洗着洗着就凉了,母亲便站在那里轻轻地呵气取暖。很快洗完一棵,一旁的大红色无毒塑料桶已经安置好,第一棵秋白菜被欢喜地放进去,第二棵秋菜被欢喜地放进去,第三棵秋白菜放进去的时候,母亲就在它们上面洒一层精盐,薄薄的一层,雨露均沾。

所有的秋白菜一层一层摆好,直至桶顶时,母亲就用一层塑料薄膜蒙上去,紧紧密封住,一棵秋白菜都妄想逃掉。剩下的秋白菜在旁边看着伙伴们,说不出的小情绪都在喉咙里哽咽着。母亲便走过去,一一抱起它们,放到阳台上去。然后,第二天的餐桌上,就会出现白菜炖小豆腐,白菜炖排骨,白菜炖山药豆角......所有的秋白菜都逃不过母亲的掌心。

我母亲做腌白菜的手艺是我姥姥传授的,之后母亲经过多次尝试有了自己的独门法籍。母亲做白菜的时候,我多半是在屋子里睡觉的,或者看书。母亲不让我插手,她觉得一个人做白菜的时候特别开心,她不仅仅只是对一棵秋白菜这么用心。她的储藏间里,左侧是红萝卜,右侧是白萝卜,这一边是冰糖萝卜,另一边是胡萝卜......以此类推,她的私藏里绝不会只有简单的几种蔬菜,有很多种,很多种里又分了很多类。

我懒得注意这些,也懒得学习这些,我是一个有母亲的孩子,因此可以整日整日享受母亲做的各种吃食。然后在吃饱喝足后整夜整夜的失眠。我和母亲一样,爱这个世界和这个人间太多了。

母亲准许很多的植物在她的家里冬眠。我我,我也是其中一种。

【风吹来云朵,我大地上荒凉的身体,被你低头看见。】

昨晚收到的信,在晨光微露时打开,纸上有新鲜草绿,啁啾鸟鸣,花枝摇曳。轻轻展开,看到那些思念的字符正在跃动起舞,我知道,这一季的相爱时光,已经到来。

昨夜在灯下读书,读到最后,听到窗外有北风呼喝,推窗远视,周边黑暗寂静,天上只有星没有月,树上的叶子都被风带走,枝条间的空隙里,有风凛冽穿梭。

昨日用了很久的时间想一件事情,想到后来,还是无法做到释然。一些往事掉在杯子里,被热水烫伤,让人疼痛。想转身离开,却迟迟做不出决定。一颗心走出另一颗心的距离,依然迢迢。

昨天,我还行走在年轻的路上,今晨起来,忽觉苍老。许是夜风吹得紧了,路面上有了冰痕。我在厨房里熬了一锅的莺莺恰恰,只请懂得的人,自备了汤勺来饮。

这一时,冬已至,天正寒。

【暮色从灌木丛升起。我们回到蚂蚁的家中,松鼠的家中,柿树的家中。】

一夜醒来,发现很多的雪落在异乡,我在朋友发来的照片里看见大堆大堆的雪开在她的院子里,开在她的野外,或者她的心里。一个喜欢雪的人,内心里一定有个苍茫的所在,不被外人知晓,也不想被外人知晓。你看得到她的微笑,却看不见她心的底层正在雪色妖娆。

朋友说,我希望你活成你文字里的样子。我文字里的样子?收到这句话之后我翻了翻从前的文字,发现那里的“我”无一不是或忧郁或小资或文质的。比如我在夜里失眠时就一定是在看某本书籍,比如我上午时一定要喝一杯咖啡,比如我走到哪里就喜欢记录到哪里,到处是阳春白雪,而我是手捧鲜花笑意悠然的女子。

其实呢?其实也是吧。在每一天里,夜里会发出的哭泣声,白天时候自己都不会听到,或者是有意的忘记?也不排除。每天早上依然按时醒来,操作每天差不多相同的事物,然后跑出去为生计奔波,在外面受尽委屈也会很快忘记。有了空闲,还是会坚持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中年过后,不再和不相干的人产生交集,对莫须有的误会也懒得去计较,甚至面对所有的不公也学会了一笑置之。仿佛别人伤害的不是尘世里的这个自己。任何不重要的人,在路过身边时给你留下的那些印记,始终是属于那个人的。我并不曾记得他的模样。对于恶人,不去理会就是了。一个人抱着一颗怨恨的心走路,会很累的。

倒是喜欢一个人在大雪落完之后,去肃静的地方走走,心里话说给它们听听也好,雪不会有嘲笑,也不会记仇,好的不好的,它们都静静地接纳了。或者,雪是有身份的,不屑与一个女人论短长。它们在冬日里,只关心另一片雪。雪不知道人类,总是想那么多无聊的事情会有多么累。

学一粒初冬的雪,在更大的雪到来之前,躲在能够容身的地方,与身边懂自己的事物做朋友。我还想在更冷的冬天到来之前装饰好自己。那时,我才可以屏住呼吸,我才可以矜持羞涩。—— 我却不敢说,我已喜欢你很久了。

摄影: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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