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增科散文《野棠无主》（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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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棠无主
文/单增科
这棵树，是大孤山镇万户村的，方圆百里无人不晓，而800年前因他而改村名的那个人，方圆几十里没几人知道。时间的风沙掩埋不了千年银杏，却将一代英豪淹没得虚无缥缈。
“野棠花下问孤坟，瞻拜英风泪满巾。海上孙卢如间悔，吾乡保障属何人？”
这是清朝宁海州人宋克智的一首诗，歌颂的是元朝的人。诗人充满了崇拜之情，激动得泣下沾襟。这是何等人才，竟然担心，如果有外寇侵犯，英雄已不在，依靠谁来保障乡民的安全呢？
姜房，万户村人，生于1184年，逝于1240年。少年姜房，颇有仁爱之心，潜心钻研兵书，勤学苦练武功。青年姜房，风华正茂，见人们处水深火热之中，不肯袖手旁观，毅然拿出大部分家产，打造兵器，招兵买马，组织义军。延请教头将义军训练几个月后，即进山剿匪。姜房每战必披坚执锐，身先士卒，义兵士气高涨，奋勇杀敌。经几年苦战，消除了匪患。
就是这样一位横空出世的英雄，在历史的天空，只留下一道缥缈的身影。金、宋、元时期，不完全统计，宁海州有28名进士，都做过知州以上官职，在正史中皆有传文，而身为总管万户的姜房，不论是在《金史》《元史》中还是在《宋史》中，都是寂寂无名。为什么呢？姜房出身乡野，没有考取功名，因战功授勋而已，难登大雅之堂。就像屠呦呦，没有高的文凭，没有足够的论文，即使获得了诺贝尔奖，照样落选科学院院士。
姜房所受官职，都不是主动来自朝廷的。元军南下时，在山东巡视的李全，闻听姜房忠勇仁义，特奏请授其宁海州同知之职。“特奏请授”，是朝廷“命官”向朝廷推荐了这个没有功名、没有背景的姜房，类似于临时工，顶多是个“协警”。而“宁海州同知”，就是个副职，副职在那时人员数量不定，根据情况随时任命，司职各不同。
我想，姜房就是被临时任命来“捕盗”的。强盗被剿灭之后，姜房的官路也就到头了。没想到的是，胶东从金末到宋代到元代，一直在动荡中，李全父子离不开姜房，姜房这才一路升职为宁海州刺史、昭武大将军、元帅左监军等职，加授胶潍、莒、密、宁海等州总管万户，并赐以金符，封天水郡开国侯。
可惜的是，李全父子占据山东东部达40余年，却在金史、宋史和元史都被称为“贼”。自然，被这父子二人提携起来的姜房，就难以入朝廷的法眼，就没有进入“正史”的资格。尽管姜房毁家纾难，身先士卒，披荆斩棘，屡建战功；尽管姜房视民如亲，仁政爱民，谨慎勤政，极为清廉；尽管姜房在职19年，辛劳过度，病卒于任；尽管姜房不光自己廉明勤政，还严格要求后人……到头来，也满不过化作一棵普通的“野棠”，无处话凄凉。那么，山中花树繁多，为什么单单选择了“野棠”来衬托“孤坟”呢？野棠，别称很多，土梨、灰梨、野梨子、海棠梨……不一而足，总的来看，都很土，这像极了姜房。
“卖花声过春满市。任野棠无主，流莺成对，街入临春故宫里。”街市上，各种花卉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可惜的是，野棠花开，寂寞孤独，无人理睬，即使是流莺，也成双成对飞入那临春楼阁之中。
村民说，姜房墓葬、碑石皆毁于“文化大革命”期间的1967年。考古队先后两次探查，都无功而返，无不扼腕叹息。我们到底亏欠历史多少，恐怕没人能算得清。
山坡上的桃花已经缥缈成一片云霞，令人心旌荡漾，意乱情迷。我无心欣赏，便走下山去。突然这棵披满了白花的大树傲然挺立在面前，真正的玉树临风，像一位隐士，安静而从容。清淡的花香，令心情为之一爽，这就是野棠花。
“人间买花贵纨绮，一世争知朝市。曲槛朱栏转首空，野棠无主自成丛。”或许，姜房早就懂得了“是非成败转头空”的历史宿命，将忧国忧民的情怀化作这棵野棠树，花开千年。
【作家档案】
单增科，笔名禾下土，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乳山市作协副主席，中学高级教师。在《语文报》《语文周报》《作文导报》《威海日报》《散文诗》《时代文学》等刊物发表作品几十篇；出版散文集《穿透岁月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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