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林雅舍】 冰岛茶
月夜,冰岛茶
月亮是圆的。恰值农历三月十五。出门到天台,仰见盆地上空层云弥漫,一轮满月无声漂移。浩穹孤轮,乱云飞渡,时而大放光耀,时而天壤晦蒙。对此苍茫我无端伤感,如唐人一般地“夜月生愁望”。
回到屋里口渴思茶。恰有刚收到的一位擅制茶的居士所赠的样品。时近中宵,也口味清淡,只拿了少许。过后细数,大大小小只十余片。
茶是冰岛老寨生普,原料来自云南临沧勐库冰岛老寨的古树。白日思绪繁杂,此刻夜深人静,蓦地升起郑重的意识。于是先刷牙又把牙膏味彻底冲掉,方才沏茶。是否应追求茶道茶艺的具体形式,这个问题见仁见智,但诚敬在心是应该的。
冰岛老寨古茶树是勐库大叶种,据说在明朝成化年间引种自西双版纳,也可能更早。秉天地之精华,历时光之荏苒。 如果拿人类类比,已历经二十多代。而茶树年年结子,以她自己的纪年,则将有六百代了。数百年来种子被引种到大量山头繁衍,这一批古茶树可谓是健然在世的中国茶树老祖宗们。
水就是过滤的自来水,本地水不错,经岷江流淌而来,是雨水、溪水与冰川水的汇融。因茶叶少,每次便只用少许沸水。片刻即倒出,茶汤分离。入口但觉丰满的冰糖甜充盈舌尖,有如老人家对孙辈之爱,全无条件,满心给予。
连续数泡,甜度依然,苦涩全无。为数不多的茶树叶,怎会萃出如是丰富的甘甜?又何以毫无苦涩?无涩是独属于冰岛老寨古树的神奇,我知必有科学解答,或迟早会有,此际却不由脱离科学框架浮想联翩。我想到茶树所经年年的采摘,包括或曾不可避免的风吹雨打滥采攀折,然而所奉出的惟有纯然的甘甜,全无痕迹于心。如同莫扎特的音乐,入耳惟有纯粹的愉快,看不出音乐家现实中的困顿。
渐渐地,口壁更生清正圆平之香韵,久久萦绕。
为树当如是。这是无言之教。
近六百年之深邃积淀,蒙昧如我,所能够品味到的,能有多少呢?但无论知与不知,古树的馈赠已经入我身心,润泽、促进我的生机。用心感受之际,我消却几分浮躁,忆起不知何时失落的心如止水而又轻灵的感觉。也突然明白,伤感是因为没有真正放下自我。我对自己的局限更加了然,有所释然,也感觉与世界更加亲近了。
我从心中向古茶树、向那片终古的云南大山礼敬。
我也感恩此中茶人的用心,老同学的情谊,制茶居士的馈赠。冰岛老寨古树茶早已名甲天下,稀有难得。就我的嗜好,一位友人好意言道:茶不必追求昂贵极致,那是土豪专利。我深以为然。然而,追求与否无关茶本身的价值,我感恩它一路来到我这里的因缘。
龙血树记于20180430凌晨 修改于2018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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