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行山到上甘岭 连载(五）

　　从左至右：温锡(军司令部作战科长)、陈佳惠(军长秘书)、秦基伟军长、张纯青(29师副政委)手拿作战地图于五圣山。

6、第二次入朝

自1951年底回国后，父亲(任应)开始了一段平静、稳定的工作和生活。他在日记中记叙了当时的感受：“从朝鲜到东北，又到华北，思想上是没有大的松懈，从环境来说确实是一下比一下松。朝鲜是紧张的战斗场所，谁麻痹松懈就会死人，谁进步慢就会遭到损失，为了打好仗，整天忙着训练、整编。回到国内，紧张的空气一下子都没了。”

由父亲(任应)同时担任主要领导的十五军随营学校（校长由秦基伟军长兼任，通常由副校长主持日常工作）负责培训、轮训十五军的基层干部和战斗骨干，共有3000余人；第三兵团炮训总队负责培训兵团各部队的炮兵业务技术骨干，共有4440人。到职后父亲利用随营学校较好的环境和学习条件，业余时间阅读学习了大量政治、军事理论学术资料和语文、数学等文化知识，以适应新的工作。

尽管远离战场的教育培训也很重要，但习惯在战场上拼杀的父亲(任应)渐渐不安于和平环境中的生活和后方的辅助性工作。8月22日，他写信给军首长，申请重返前线。

1952年10月1日，父亲作为志愿军国庆观礼团的成员，与其他观礼团一道，受到毛泽东主席等中央领导的集体接见，并登上天安门观礼台，观看阅兵式、群众游行和焰火晚会。

10月18日，上甘岭战役第5天，十五军谷景生政委到随营学校检查工作，父亲又当面向谷政委提出参战的申请。谷政委指示父亲要安心工作、加强学习、服从安排。

10月28日，上甘岭战役第15天，谷景生政委当面通知父亲立即返回朝鲜前线，他当晚便出发。11月1日中午12点，父亲第二次跨过鸭绿江大桥进入朝鲜，3日凌晨3点，父亲赶到道德洞十五军军部，秦基伟军长、周发田副军长和张蕴钰参谋长分别与他谈话。由于此时四十五师即将撤出战斗，十五军领导命令父亲到已经投入上甘岭战役的二十九师担任参谋长。父亲在日记中兴奋地写道：“这次敌人将头伸在我们面前，使我们军有机会作战。由于全军上下都用力气，打得上级、友邻都在鼓励，也由于整个朝鲜就这里伸出了头，所以全在支援。我能在这个战役的末段来前方很感高兴，是个学习的机会。”

6日晚，父亲(任应)到达真菜洞二十九师师部，向张显扬师长、王新政委报到，张师长向父亲介绍了战况：从10月25日起，二十九师八十六团七个连和八十五团一个连陆续投入597.9高地、八十七团五个连投入537.7高地北山的战斗；十二军三十一师九十一团也于11月2日投入了597.9高地战斗；四十五师则于11月5日开始后撤。

1952年11月6日，父亲正式到职。此时二十九师八十七团和四十五师一三三团已经在537.7高地北山并肩战斗了多日，父亲也即将和自己的老团队重逢于被林彪元帅形容为“肉磨子”的上甘岭。

7、战斗仍在继续

十二军部队投入战斗后，经过残酷激烈的争夺，会同十五军二十九师，恢复了除537.7高地北山7号、8号两个阵地以外的其它全部表面阵地的控制。

11月25日，十二军李德生副军长召开作战会议，决定巩固已占阵地并继续争夺537.7高地北山7号、8号阵地。同日，十五军张蕴钰参谋长根据从25日起敌军再未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情况，向秦基伟军长建议，将战役行动调整为战术行动。

11月28日20时，十五军发出《关于兵力部署调整的指示》，决定从11月30日起，解除十二军李德生副军长指挥所的作战指挥任务，改由十五军二十九师师长张显扬、十二军三十四师参谋长蒋科统一指挥三十四师一零六团在537.7高地北山的战斗，十二军三十一师部队逐步撤出战斗，防务交由整补后的十五军。

二十九师（辖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团）这支入朝前临时编入十五军的部队，在上甘岭战役期间担任了救火队的角色，发挥了独特的作用：

上甘岭战役打响前3天的10月11日，配属四十四师防守西方山地域的二十九师八十七团三营一举攻占391高地并涌现出特等功臣、一级战斗英雄邱少云，受到志愿军总部和第三兵团的表扬和嘉奖；战役打响后，二十九师接防了四十五师除上甘岭以外的其它全部阵地，并抽调大批人员运送粮弹给养，全力保障四十五师持续作战；10月25日，二十九师又奉命投入上甘岭战场。当父亲11月6日接任二十九师参谋长时，八十五团和八十六团在597.9高地、八十七团在537.7高地北山与敌激战正酣。根据师党委的分工，父亲具体负责指导制定作战计划，指挥、协调各阵地的战斗和防务移交转换。11月7日至9日，父亲在师部了解全师战况，11月9日至12日，他分别到各团视察阵地和指挥战斗。11月11日，反击537.7高地北山的总攻打响，70门野榴炮、24门火箭炮和20门迫击炮对表面阵地实施了25分钟的火力急袭，敌工事全部被摧毁，三十一师九十二团向537.7高地北山发起反击，在一三三团和八十七团坚守坑道分队的配合下，夺回了全部表面阵地。不知父亲在上甘岭见到自己伤亡惨重的老团队一三三团时，是怎样的吃惊和痛楚?

11月23、24日，父亲主持召开全师的团参谋长和作战股长会议，对司令部工作进行讲评，并对筑城和阵地编号问题作了专门研究。他在日记中写道：“我二十九日去德山岘前指，因为从各方面情况来看敌人没有大的进攻模样，上级指示，上甘岭战役行动基本结束，537.7北山今后将继续战斗，求得阵地完全恢复，十二军老大哥部队大部份下去，只留下一零六团继续完成此任务并归我们指挥，我去主要了解情况并布置指挥所交接、后勤等问题。”

虽然上甘岭大规模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但中、小规模的战斗仍在继续并十分激烈，猛烈的空袭、炮击也持续不断。12月7日晚，敌机轰炸了二十九师师部所在地真菜洞。命中侦察科、军务科、干部管理科三个掩蔽部，造成包括两名副科长在内的18人伤亡。父亲在日记中检讨道：“七日晚敌机炸我司令部遭受严重损失，是血的教训，查找原因主要是麻痹，问题很明显也谈过几次，但没有抓紧，今后应引以为戒。”

为了深刻地体会上甘岭作战的激烈与残酷并了解坑道工事在战斗中发挥的作用，父亲(任应)决定组织二十九师各团的营以上干部到597.9高地进行现地观察。他在日记中详细地记录道：“12月12日拂晓，在淡亮的月光、细雪微风中，同志们抱着为了打好仗，提高一步，分为三批，向前沿前进了。路实在难走，不知道跌了几跤？一路上和运输的同志们让路，他们口出粗气、汗湿透了棉袄，扛着粮、弹、木炭。天已明了，我们到了这个英雄阵地，黑坚石打成黄焦土，现在还有烈士的遗体，他们为人民、为和平，牺牲无尚光荣。我于10时开始看工事，斗争尖锐，寸土必争，守得的顽强，处处给你这个印象。……”

四十五师崔建功师长回忆说：“在四十三天激战中，我消耗各种炮弹四十多万发，其中，迫击炮弹十七万发，野榴炮弹十三万发，每次恢复阵地时都要来个急袭，因此，几十次的反复争夺中打得很惨，尸体满山顶，都是炮弹埋住的，交通沟不能挖，一挖都是人。……”

二十九师八十七团三营营长解立根也回忆：“上甘岭战役结束半年多后，我带人返回上甘岭阵地，任务是处理在阵地上遗留的烈士遗体。有些坑道里，烈士遗体摞的一层一层的，根本来不及做棺材，只好用汽油烧，就算是火葬吧。大夏天的，尸体变黑了、发臭，我让人提着汽油桶浇，然后点火，那火烧的……”

在上甘岭作战期间，二十九师以自身伤亡1965人的代价，共歼敌4832人，其中美军438人，韩军4394人。(任应将军回忆录)资料整理任兵

作者简介：田碧泉、原铁道兵直属通讯第一营。其伯父田耕烈士是文中太行山走出的解放军团政委，解放前夕壮烈牺牲。文中所在部队领导多数是田耕烈士解放前夕部队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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