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痛哉!Hebe电影院的消失

1917年的文化景点文物,毁于一旦。虽然那么多民众挽救Hebe电影院,但始终没能改变它消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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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哉!Hebe电影院的消失

10年前的2月28日,对于印尼邦加勿里洞(Bangka-Belitung)省会槟港(Pangkal Pinang)的居民来说,是一个痛心疾首的日子,因为陪伴着他们几代人的Hebe(又称Banteng)老电影院,终于无法抵挡贪婪与野蛮权力的结合,永远消失了。

笔者当时听到这个坏消息之后,后悔自己前几年两次回去槟港,居然没有好好地去看他最后一面,照点相留存,痛哉Hebe!永别了!

打开心灵的窗户

永远难忘它,是因为它打开了我幼小的心灵窗户,在那里看了数不清的中外电影,在一个偏僻小地方,了解了外部世界的浩瀚。

华语现代片中的优秀作品《一江春水向东流》、《八千里路云和月》,明星中从昔日40-50年代的明星淘金、周璇、舒绣文、白光,到60年前的严俊、李丽华、林黛,到香港爱国电影公司长城、凤凰的名角石慧、傅奇夫妻、夏梦、高远、毛妹。

旧式武侠片中的《少林寺》、《火烧红莲寺》、《方世玉打擂台》、《黄飞鸿》,甚至大侠们手掌放闪电,在空中打斗,飞檐走壁飞天追逐的老掉牙的解放前影片,其中还可迷上武打女星邬骊珠精湛的拳脚功夫,古装片的《白蛇传》等,都是在这个条件非常一般,但没有其他选择的电影院领略到。

马来校友Abu的记忆

说起条件,前排还有票价更廉价的,叫Kelas Kambing(羊圈级),因为它却被护栏圈住,非常形象。另外,与中国国情不同的,还有13岁以上、17岁以上的进场规则,不少没到13岁的孩子,当然包括我与弟弟,多次冒充13岁闯关,甚至进去了还让人给揪出来。

这里还得讲到两名收票的职员,其中是槟港中华中学的马来裔校友Abu及Arim,他们跟我们都讲国语,很融洽友善。

前者每天都像睡不醒的样子,衣着窝囊,后者人很精神,卷发、大眼睛,衣着像样,但前者最好说话,对校友特别关照,有票没票的,13岁以下的,都网开一面进去,但监管人员来了,倒霉蛋被揪出来他也爱莫能助。

从也正在拆迁的槟港老巴刹(市场)看Hebe电影院(尖顶建筑),颇感苍凉。50多年前,此地是笔者经常出没之地。

除此在Hebe还看了很多印尼电影,反映英雄城市泗水抗击荷英联军英勇斗争的1945年独立运动的纪录片,平民电影《跛脚童》(Si Pincang)、宾·斯拉末(Bin·Selamat)的搞笑片《三名匪徒》(Tiga Bronan),也有当红女星华裔菲菲杨(Fifi·Yang)的伦理爱情片,还有印尼版的《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不过它素质较低,我们像饿极的小羊,只要是草什么都啃。这也是我们学习熟悉印尼文的最好途径,寓教于乐。

初识外国大片

至于外国片,美国片多为彩色,反映的国力雄厚。美国的牛仔、印第安人的电影数量不少,那代表“正义”的戴眼罩的牛仔,单身匹马勇战邪恶无往而不胜,把美洲大地的主人印第安人歪曲为野蛮凶狠的坏人。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文化侵略,电影是一个国家的软实力的体现。

反映美国与日本二次大战中在太平洋岛屿激战的影片,如《日军袭击珍珠港》、《激战中途岛》数量也不少。

更令人难忘的美国片,是早期版的《超人》(Superman)、《蝙蝠侠》、《火箭人》里,主角背负火箭发射器,往后跑几步就能冲天飞起,没想到目前已成现实;还有外星片的雏形,飞碟与火箭临空,然后走下宇宙来客,这个片子看多了,令我几十年后,还经常做梦:电影一样的外星人来地球的情景再现....

难忘的印度片、菲律宾片

还有印度电影更加泛滥,片中常有眼镜蛇、歌舞、警匪大战镜头,成为固有模式,一部片动辄2-3钟头,包括《拉兹之歌》(歌词:到处流浪),反映50年代印度拥有较高的电影制作水平。

低廉的电影,菲律宾电影也在其中,穿戴完全是西班牙风格,用剑搏斗的影片充斥。另外,还有日本电影,很早就有彩色,多以古代武士为题材,《七兄弟》为典型。

每场电影正式放映前,要大播国语歌曲,周璇、白光的为主,然后放Extra,即与北京60年代一样,搞一些新闻简报之类的,最后再放正片,对其资讯丰富,留下颇深印象。

挽救Hebe电影院有一千条理由,拆迁只需命令一句话。

当时官僚主义及官商勾结的猖獗由此可见。拆迁中的槟港Aurora电影院,建于1924年。

爱国启蒙教育

不过那里也是启蒙自己爱国思想的圣地,小时候经常在那里观看来自祖国的优秀电影《钢铁战士》、《白毛女》、《上甘岭》,尤其后者。

我看到平时对华人耀武扬威的印尼军人,一窝蜂地进电影院,聚精会神地看中国人民志愿军痛打老美,发觉他们对我们好像友善很多,顿时“祖国是华侨的坚强后盾”的感觉油然而生,不是吗?连美帝都在上甘岭吃了我军的败仗。宣扬人类进步的苏联电影,有时也有上演,有的还是彩色的。

我自己的经历,能够说明为什么Hebe电影院的命运结局,会引起无论居住在邦加岛还是雅加达等外地的乡亲们的极大关注,我在雅加达也常常听到亲友谈起Hebe可能拆除,大家很舍不得,也听说为了挽救保存它,很多人上书中央政府及主流媒体。

口诛笔伐历史罪人市长

印尼著名媒体《罗盘报》(Kompas)在《老城市》(Kota Toea)专栏里,还有《城市新闻》(Wart Kota)等,都发表了多篇翔实的文章,还大声疾呼挽救槟港的另两家Surya(早期为Aurora)及Garuda电影院,免遭同一悲惨下场。不少读者口诛笔伐,谴责贪婪与无知。

报道说,Hebe是槟港的地标之一,建于1917年,当初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Borsumij( Borneos Sumatra Maatschappij)百货企业的仓库,后来才改为电影院。值得一提的是其屋顶的浮雕优美,是标准的欧洲式建筑,冠名也是取自希腊青春女神赫拍(Hebe)。而Garuda始建于1919年,Aurora始建于1924年,报章说,槟港这三家电影院是印尼电影院发展历史的缩影。

近年保存的Aurora照片。

笔者回乡探亲,竟然没有去看望这个老朋友,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从报纸读者留言中见到,不少人把怒气指向槟港市长Zulkarnain Karim,认为别说他对民意捂着耳朵,对抗议闭目不视,连邦加勿里洞省及印尼文化旅游部的命令:“违犯相关法令,立即停止拆迁行动”,他也鬼迷心窍不予理会,一意孤行实行一个“拆”字,其实是为了替在该地段建商场的发展商鸣锣开道,一句话:官商勾结。

建于1919年的Garuda电影院,基本上没有大变,但此景亦成人们的记忆。

报纸称,其实邦加勿里洞省长Eko Maulana也指出,他曾要求市长注意执行文化旅游部的信件指示,但他还是要这样做。有人问此举是否违抗命令,省长居然说也许市长有强硬的基本参数支持他,他只是转达文化旅游部的指示,显然报社记者对这种回答感到失望。

不过,印尼的政治制度而言,省里与市里的关系,并非像中国一样的垂直领导关系,市长的权力不小,省长有时很难左右,这也是事实。

也有很多读者指责说,因为一个市长的骄横、不知所谓、失职,令槟港失去了历史风采,变成一个没有灵魂、失去特点的平庸城市,是个悲剧;人们批评市长不懂历史保护责任,看看人家欧洲的市长是怎样竭尽全力保护城市历史,应该感到汗颜。

约莫可见“中华民国六年”的华人文物建筑最终销声匿迹。

不排除警方介入

印尼文化旅游部的历史文物总监Hari Untoro Drajat说,“我们会依照法令办事。”谈到法律问题,文化遗产协调委员会总监Joe Marbun强调,“我们强烈要求警方介入调查此案,市长要负全责。自从Hebe 案件以来,市长从来无视有关缓拆的要求,这里属于刑事问题。”

根据公寓文物保护的1992年5号法令第一则第一条称,BCB(Benda Cagar Budaya)文物遗产是人类创造的,无论它仍在发生功能与否,无论个体还是集合体,甚至是属于遗留物痕迹,只要达到50年或以上年限,或者代表民众生活方式50年或以上年限,并被认为具有历史、知识及文化价值的,均不得破坏。显然槟港的3座古老电影院,对于槟港乃至邦加勿里洞省的电影发展史,均具有重要价值。

后记:因因相报,该市长说起来也是外祖母是华人,为了选举,平时也和华人套近乎,但他此举不得人心,后来真的锒铛入狱,甚至得病保外就医,不久也一命呜呼了。无语啊!

据雅加达的邦加籍华人朋友称,因为邦加温氏望族后人温碧林的继承人,为了应付家族争财产,自愿将Hebe电影院拆除,卖给发展商建商场,令这个写着民国6年的华人文物,落得消亡的结局。说起来,我外婆就是温家人。温氏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很多望族经常出现的家变现象,羞辱祖宗也! 

该朋友还告诉我,Hebe的大家族,已经将其位于Selindung的大别墅,送予邦加的福利机構。而其先人,清末就将一处橡胶园拨给中华公墓园,同时将大街上一块地,拨给大伯公庙与中华小学,都是无偿的。说明该家族有乐善好施的传统,不过这次温氏后人的作为,则与民意有违,不能不说是个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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