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多前,我大学同窗好友王亚男离婚了。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四十豆腐渣。现实如此。正因为现实如此,我担心亚男老来孤独无伴,故而闻讯后匆匆赶往永平,想看看有无“柳岸花明又一村”的可能。我很自信,因为亚男丈夫孟勰已四十八岁,以虚岁计已到知命之年,不仅年龄比亚男大了不小一截子,且就个人名气,才气,人气论,远远不及亚男。王亚男又名王紫薇,不仅是永平晚报文艺版主编,而且又有知名女诗人的美名佳誉。笔名紫薇的读者粉丝已达百万计。而孟勰呢?不过是我们中原省永平监狱一位副监区长而已,且因早年间停薪留职,南下投商又欠下一屁股的烂债。正因为如此,我很自信,自信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使他们两口子破镜重圆。我自信的另一点是我知道孟勰对我仰慕而又尊敬。我还知道这些年他对大凡有点儿职权的人都仰慕有加。以前我任省政法委社情调研处处长时,他言里语里话内话外都是个羡慕,而今我刚刚升任省政法委副厅级党组成员,想必他更加仰慕,所以我信心满满地赶往永平。我自认为只要他们俩感情未到山穷水尽,我有能力使他们柳岸花明。毕竟我与孟勰还有些交情,不仅在他从深圳落荒而返时借给他十万块钱用于偿还急促的债务,而且几个电话的举手之劳,促成了他不仅官复原职还升了一级,任了个副监区长哩。这,这也算得上漂母一饭之情吧!先见见孟勰吧。对!孟勰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点肚量!凭我对他们两口子的了解,若孟勰让让,稍稍下风口站站,就一定能勾住诗人王蔷薇那颗柔情万斛的小心灵。至于我与亚男二十余年的交往,我对她的了解可能早已超过了我对哥哥嫂嫂的了解。当然这也可能是瞎说,但劝动她应该不难,因为我知道她打内心对丈夫是崇拜佩服的。记得早年新寡文君之身的王亚男再度结缡自主张,决定嫁给孟勰时曾不时在我面前眉飞色舞地夸过未婚夫。她说孟勰有英气,英姿飒爽,神态飘逸,那是男儿的阳刚之气。她说孟勰有圭角,凛然难犯,那是男子汉的铮铮铁骨,无一丝的邪媚之气。无一丝的邪媚之气?后来我渐渐不认!孟勰在深圳生意陷入低谷时我就不认了,再后他从深圳败北后我更不认了。言里语里不说对别人,单说对我这位刚刚三十出头的女人担任处长,搁他们监狱是监狱长的职务就啧羡不已,邪媚之气可见。古人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而味不同。孟勰迎合潮流南下淘金在商海中搏弈,虽不能说好比白沙在泥与之皆黑,但说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是恰当的。染丝之变吧?应该是!染丝之变,以前只是隐隐约约。那天当我跨进他在永平市,永平河南新区那栋公务员公寓1313号新房时,我相信了,也后悔了。后悔不该来。他俩再无“又一村”的可能了!新人新气象,新人是一位高高挑挑又笨笨呆呆的少妇,看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宽松的吊带孕妇裙下凸起的是特扎眼的大肚子,比一般孕妇大了不少的大肚子,可能是双胞胎或许是金屋藏娇过份溺爱致胎儿养的过肥过大吧?孟勰接到我来永平的电话后没去上班,他给我发了短信,约我到他新房。我跨进门后看到内饰奢华超众的客厅,还有那位青枝绿叶般俏丽又含羞样的孕妇外,便是放在茶几上那本刺眼的结婚证。趁孟勰半扶半推孕妇小小心心走进卧室那一刻,我拿起结婚证打开觑了一眼,便像蝎子螯住手似地抛到沙发上了。结婚证里赫然写着:夫,孟勰。妻,向好。结婚照中这位绿鬓朱颜,眉目如画的女子,正是将才那位看上去浑身都不自在,手足无措讪讪样的孕妇。领证时间:2009年7月29日。今天,他们是刚刚,将才去办的结婚证。亚男是昨天午饭时给我打的电话,就说了一句话:樱桃姐,我离婚了,终也解脱了。亚男有气无力地说了两个“了”,没等我问话便掐断通话。我急忙回拨,可手机关机再也沒开机。上班后打她办公室电话,同事说她请了病假。亚男婆婆,原永平市实验小学校长,曾担任过市政协两届不坐班副主席的孟姣大妈手机也关机。下午晚上我可着劲打这婆媳俩手机,可始终是关机。临睡前,兀然间觉得这婆媳俩像是从人间蒸发似的。孟勰扶新媳妇进卧室没过三分钟的工夫,我手机嘀嗒响了一下,我看过一眼后心已了然。他以为我为讨债而来,他用手机支付方式把七年前借我的十万元打到我工商银行卡上了。事已至此,孟勰以为我来讨债。人家把钱都打到我卡上了,我,我还赖在这儿干啥?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走,走人。人家不把咱当知己朋友待,当成了逼债的黄世仁,且人家都已经领过结婚证,木已成舟。新媳妇又腰腹便便,我这位说客,还有说的必要吗?没,没有!我本是个烈性子,没等孟勰从卧室出来,一气之下便不辞而别,气鼓鼓摔门而去。永平市的永平河南新区景色旖旎诱人。市党政社团以及大学研究院所,前两三年已悉数搬迁到这儿,这会儿自是高楼林立,人如织,车似流,花如海,草木竞长,一派繁华景象!森林花木拥抱着新城,高楼依偎着森林花木,令人陶醉其中。可我无心多看一眼,心正烦着呢。开着我这辆六七成新的浅蓝色夏利小轿左拐右转在车流中钻来钻去,想早一点赶到亚男家中问个究竟。孟勰又发达了,新人新房新气象,想必把旧房归了旧人吧?闭门羮,我吃了个闭门羮。掉头往老市政府东侧,原市教育局那栋破败不堪的家属楼那边去,估摸着亚男会在婆母处。我知道,过去那些年婆媳俩关系好似母、女的面上,这会儿婆母肯定会收留被喜新厌旧的儿子仳(pi:仳离,指妻子被遗弃)弃的儿媳。肯定的。过去的乡间这档子事不少,公婆若认可儿媳,儿媳便可离婚不离家,带上儿女们和公婆一块儿过活。樱桃姨,老牛姨,处长姨。小霞嘴甜,一口一个姨。看小霞欢快如雀那样子,看孟大妈和亚男还算正常那表情,我到卫生间洗漱那一会儿工夫,原本苦愁不忿的情绪也好了不少。想必女儿不知爸妈已离婚,不知爸爸另有新欢新人新家。想必这婆媳俩对孟勰已伤透了心,故而对他的离婚再婚已不在乎。可能是,或许是!孟大妈早年随丈夫从首善之区,千里迢迢回到豫西永安县王家塬那个僻壤小村,因家中兀自冒出个已生下男儿的正妻而沦为偏房。解放战争初年,京城燕京女子师范大学毕业的才女岂能甘居人妾?不,不能!放上谁都不会认!孟大妈不认!且她为爱情,为自己乖乖巧巧的女儿认也不行。新中国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岂容她那位在行伍里是正团职参谋,返乡后任乡中心小学校长又挂名县政府教育科副科长,后为县教育局副局长的夫君享齐人之福,一妻一妾施施然。不能!抗日战争期间他回家探亲时醉酒后乱性,与服侍他的女仆春风一度而惹下的麻烦。女仆所生儿子是他的种,那会儿他知道真象后不认不行。方圆百里知名的大善人的奶奶已认,他不敢不认。母凭子贵,认儿自然得认儿他娘。孟大妈是无辜人自然不认。无奈之下,孟大妈抱上女儿到了县城,到永安县那时乃至今日都最最有名的东街中小学,担任教员后任校长,再后由于女儿早亡这才收养了个上海娃,起名叫孟勰。再后,文革前被选调到永平市实验小学任校长直至离休。其间因她是永平市教育界鼎鼎有名的小学校长,名人效应吗?她曾在市政协恢复后不久连续两届担任不坐班的副主席。孟姣,孟大妈,嫠居大半生,自是学会了淡定和坚强。而亚男呢?亚男曾经历过一起长大,从青梅竹马到情窦大开,结为百年之好的丈夫不明不白离奇死亡的沉重打击,又经历过时任永平师范学院党委书记兼院长的公爹,更为离奇的被捕,后判一缓二再后平反昭雪乌龙事件的打击。经历过被迫辞职南下谋生的打击。经历过第二任丈夫孟勰参与期货投资,赔得一塌糊涂欠下二百万多万元外债的打击。一连串无情打击仍没倒下的诗人,我的同窗好友王亚男,这会儿面对丈夫的仳离之难岂能倒下?不!不会的!这是我在卫生间洗漱时心对口,口对心说过的话。小霞不知家庭变故,孟大妈和亚男早已百炼成钢,百毒不侵,自然我进门那一刻没有看到这一家人的屋子里弥漫沮丧凄苦气氛,难以看到亚男痛彻心扉的样子。“瞒!瞒!瞒!”这是唐婉在沈园看到陆游《钗头凤》题词后,泪流满面,挥笔合题在墙上成就了史上,最最催人泪下的情歌对吟下半阙尾的词句。唐婉“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那么,亚男在女儿放下饭碗小憩一会儿去上学后,立马颓靡如泥,泪流行行,哽噎不已。如此的如此,她显然是在暂时瞒女儿。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在女儿面前若无其事,有说有笑,待女儿离去后变成了泪人。“可怜天下慈母心呀!”孟大妈避过儿媳在我面前喟然长叹一声后又是叹气连连。孟大妈连古人诗句都改动了!应该改!改的好!这时的小霞事实上已没了父亲的关爱,孟大妈也只能把古人这句人们再熟稔不过的诗句,改为“可怜天下慈母心”。走也不是,留也难。亚男一向平和乖巧,一向谦卑自牧。过去和现在在同学同事中口碑甚好。我与她又是最最要好的同窗和闺蜜好友。我知道这会儿她身边应该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故而不能走。可留也难。亚男可以在女儿面前装,我难装。我虽不像前两年结识的忘年好友王春花那样,喜怒全然显于色,见于行,毫无掩饰。但要我像亚男那样瞒小霞,我学不来。小霞放学回家嘴甜,不停势,不住气地叫我老牛姨,处长姨。我,我难装做不知不晓,心如止水的。我做不到。因而我在孟大妈这儿住了两天便告别了两位可怜兮兮,感情上无依无靠无着无落的女人回到了省城。过了一段时间,亚男打电话说她把工作调到了他娘家所在的村小。也不叫村小,叫永安县东川乡第二中心小学,教毕业班语文,任班主任不说,还兼了个副校长的头衔。婆母和女儿也随她回到了东川乡周村。女儿到老县城原来奶奶担任过校长的东街中小学读初中。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婆母说曾经的丈夫生于永安,大半辈子工作在永安,葬于永安,且丈夫家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这些全都是她的亲人。过去的岁月里她明里暗里贴补着这一家子人,一直保持着一般人难以存续的亲情关系。亡女也葬在永安,永安自然是她的故乡,她应该落叶归根,这儿也必定是她的首丘地。婆母如是,亚男何以不是呢?婆媳俩的首丘之愿呀!亚男想回娘家安度晚年,还因父母年事已高,跟前仅有她这棵独苗苗,黑来早晚有个头痛脑热的也没个人照顾呀!所以她毅然决然地随婆母回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又过了一阵子,亚男又打电话来说,她和婆母把属于她和女儿的那套房子,还有婆母那套房子全给卖了,早前和后来叫干爹,曾经的公爹又倾其所有添了些钱,她与婆母合力正在周家沟沟口处新建一所老式宅院。东川乡正在搞新农村改造,不少的老宅在地图上被抹掉。婆母把别人家扒掉的老木料,老门老窗老砖老瓦老家具,一骨脑儿买回来不少。用这些个旧物什新建一座占地近一亩大小,明清式样的老宅院。又过了一些日子,亚男又打电话说,心已平静了。她把心中的苦楚,纠结以及自己这三四十年的人生经历,悉数吐给了孟勰新婚又离异的妻子向好。说出来就舒坦了。她想开始新的生活,不想在与孟勰离婚这件事上多耗心力。至于她讲给向好听的那些个不堪回首的往事,向好的残疾妹妹向巧打算据此素材写本纪实体小说,她也点了头。待向巧完成初稿后发到我邮箱里去,供我斧正润色,云云!(未完待续,欢迎读者朋友继续阅读“引子”下半部分!)
【作者简介】张杰涛,男,62岁,洛宁县回族镇王西村人。早年务农,上世纪的一九七八年考入省供销学校,毕业后一年任县东宋供销社主任,两年后任县农村经济联合社副主任(正科级);一年后任县外经办主任;八九年任县二轻工业局局长,党总支书记;九五年任县黄金管理局局长;二00三年被贬为县科协正科级协理员;二00八年坠入牢狱;期间老父母代儿作无罪有德申诉直至被省高法驳回;二0一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获得自由;目下正在依法为自己作无罪申诉!!!十一年五个月冤狱其间,将刑期当学期,仅学习笔记就多达三百多万字;穷而后工吧!期间有近三千首诗词落于笔下,不仅完成了近三百万言的《岁月长河中的女人》这部长篇小说,还写下了近五十万言的个人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