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桐║置于一辆返乡的列车（组诗）
▍置于一辆返乡的列车
在返乡的列车之上，一切陷入熟悉的
场景，像落入了谁的套。
每一次的来来往往，仓惶而急切
转角的空座有灰色质地，构成镜子的返光。
每一节车厢都有盒子式的出口
区域大同小异。我的样子还不够清晰，
依旧是苍凉的侧影，淡绿色，倚窗，
在倒转的音乐声中看滚滚红尘：
职场、争斗、建筑、地铁、街道、蒙着面的
饮食男女。
铁轨的流水声有金属的混响，你听
铿锵！铿锵锵！或许等同磨牙，
或许是漫漶过的血汁，变锈，变黑，变暗，
像落寞的老房子，阶石铺满白藓。
随后，陷入另一场幻灭，解甲，
被风声吹散。
恰如这些汹涌着的人潮，N多年，被鞋子经过
不与我发生半毛钱的撞击。
“起初不经意的你”，她用假嗓音唱出这句
列车开始水土不服，像舞台上的戏子
抽起了羊颠疯。
就像我在岁月的浸淫之下，脑子发热
随蝼蚁奔赴偌大的荒漠之都。
忙碌，多梦，自闭，咽不下一个词语。
“要找寻一种适合自己的方式”，我如是说，
并随着螺旋桨逐步开始上升，又在黑暗的波涛中
拥身下沉，就如你也曾侧目于某些
振荡的空气，稍不留意
被一辆列车共谋，万物开始摇晃。
▍与母亲同睡
我喜欢与母亲同睡
喜欢怀抱她的枯瘦
一节节
抚摸她的骨头
喜欢抚摸她衰老的皮肉
像抚摸那些流走的时光
以及她的苦难与疼痛
窗外的风吹啊吹
我感到害怕
▍空
一尘不染的灰色大理石地板上
映射着六条长龙似的灯光
像一些游动着的情绪
现在已是午夜。在深圳
醒着的广告招牌
三个绿衣女清洁工埋着头，拖着地
空旷的地铁室内完美如初，女播音员的报站声音
荡过来，荡过去
站岗亭与售票窗口发生小小的寒颤
步履匆匆的陌生男女
他们忘掉季节，只看速度
我在电梯逆向而行的时刻
很想扯住一个人，问问他去哪
▍从公安到藕池
荆江的堤岸从四面八方挟持而来
那么多年，你逃不出
汽车在故乡的原野上发生剧烈颠簸
公路年久失修
像那些低矮的坟茔中，龟裂着
一生沉默粗糙的掌纹
我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坐直身躯
在浪尖，与整齐的树林，老房子，石桥发生对峙
那些微亮又温暖着的灯光
四下散落
它们无一例外地警告着我
一张票，不管在多么遥远的地方发生漂移
却始终对一些熟悉的野草，心怀恐惧
▍我们倦怠沉缓的身子
我们倦怠沉缓的身子
依在这些铁栏杆上，打盹，做梦
地铁的尖锐，电视节目的热闹
报站员的每一次报道，对我们毫无影响
我们顺着这样的声浪起伏
风拥抱我们的脚裸，打着旋
深圳的清晨正在奔跑
我们的梦还没有打开清晨
作者简介
仪桐，女，原名崔光红，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协会员。曾于鲁迅文学院进修，汉语言文学本科。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中国诗歌》《诗选刊》《扬子江诗刊》《海峡诗人》《诗歌月刊》《作品》《芳草》等杂志。有个人诗集《花钟》《仪桐诗选》《合租屋》在美国和大陆出版。
编辑：李瑜；校对：柳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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