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徘徊在城市边缘(28)---多日来的思念瞬间变成现实

徘徊在城市边缘(28)

文/天云

魏把电话打在村头的小卖部时,我正光着背站在院子中央洗头发。
母亲一手颤抖着抚摸着我长满浓疮的头,一手举着温度适中的半勺水,顺着我的头,滑过我的背,顺着我瘦弱的肋骨流下。
我顾不得洗完头发,用毛巾胡乱地在头上擦了几下,顺手扯过一件衬衫边跑边系上纽扣,这个山村唯一通向外面的电话,容不得我洗净头发,慢慢地整理衣服再出门,老式的电话频率不能精准地把你引到你想要的地方去,有时候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了,里面传来的却是另外好几个人的声音。所以一般人打通电话后还不能把电话挂掉,如果那样,说不定等到接电话的人来了,又会多半天打不进来。
我站在地下,听魏在电话那头一口很地道的金城话,说大学东边的二楼建成了,铺面装修也基本完工,如果我没什么事,过去给他帮几天,徐朋一个人在里面布线,这几天忙得一塌糊涂。
上午在东面的坡上铲苜蓿时,曾接到过魏的电话,电话中断断续续地聊了没两句话就没了信号。
那一年,村里少有人使用手机,信号也是时有时无。
闲暇时,我会爬上屋后面的那座山,边走边举着手机看那几条时有时无的竖条,听人说,信号就是通过太阳落过的那座山后的铁塔传来的。
其实我这人一直没什么大的理想,有时候一部小说,一篇文章或是某个电影镜头老照片等都成了我向往的生活模式。
甚至一度,心想如果家里有了电灯,有了一台电视,那样我每天从地里干活归来时,喝一口酽茶,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也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
那样,我就能在这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呆上一辈子而不觉得枯燥,我想,那样也是幸福的。
可事实上,我时常烦闷,故乡的秋天早晚冷嗖嗖地。
风如同一把刀,在最蒙顿的黄色里,在每一块土地上扫荡,让我看到世上最残酷的处决。
大片的庄稼已经收割,裸露出一大片一大片黄褐相间的山头,西北秋天的原野在自然法则下开始变得隐忍,退让。像缩在炕角苟延残喘的老人。
真正地能感受到故乡的秋季,农人已经不再像夏天一样天不亮就出门,他们会慢条斯理地穿衣,不急不燥地烧水喝茶。
秋天的早晨天亮的迟,晚上又黑的早,大清早的浓霜露球在太阳升起之前会打湿人的衣服,中午的太阳已经没有了持久的威力,不必要把时间用在来回的路途中。
所以早上的茶也就要更结实,更耐饿。而中午,大多人会靠在地里的某个田埂上,喝一口水,吃一口馍。
农人开始盘算着收获并不丰盛的果实。而我,也将要在这个秋天,又一次踏上开往省城的班车,那里有我亦真亦幻的初恋。
车平稳地行驶在312国道上,公路两旁闪过秋天的黄土高原,秋天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
定西的土豆种植已经趋于规模,成片的绿色在土黄的大背景下,显得富有生机。
我靠在窗边,想着此去的种种可能,那条路已经平平展展,校园里也有了更多来来往往的人群。
东边的高楼里,一字排开的机器,更远些的田野里,还有郁郁葱葱的庄稼。
这些,其实不是我关心的,即使那里依旧是一条尘土飞扬的街道,我都可以忽略,因为余敏。
上午十一点,我站在通往滩歌的三岔路口,十分钟前接到魏的电话,说他正在徐朋家里拉电脑,让我在路边等几分钟。他马上就会过来接我。
通往滩歌的路修得漂亮无比,一字排开的灯柱,道路中间新标的虚实白线。
道路两边农家果园里枝头高悬的果实,校园后面的三岔路口,建了一个漂亮的圈形花园,就在几月前,余敏背着包,站在这个路口,朝我挥手。
还记得临上车的一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要是有时间,李扬,记得来给我过生日。
这些我都清楚地记得。
网吧在靠学校东边的二楼,车停在旁边时,徐朋笑着从楼梯口下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是放不下余敏吧。
收拾得怎么样了。
我想起昨天接到魏的电话时说徐朋一个人在布线。
这不叫你来收拾嘛,我哪里会呢?
切,往水泥墙上钉钉子你不会啊?
一进屋,房间里乌烟瘴气,尘土飞扬,一大堆垃圾堆在门口,看来魏说布线什么的都是骗我呢。
匆匆吃完饭,就开始投入战场,清理垃圾,搬电脑,接着就开始在墙壁上钉钉子布线。
不得不说,最开始看那些抡大锤的师傅们,想着只要有力气,谁都可以完成。可是真正到自己实施的时候,才发现任何事都要讲究技巧的,只几分钟,右手虎口的地方就已经起了一个水泡。
钉子敲在墙壁上,冒出一点火花,便脱手而飞找不到踪影,水泥墙上只敲出一星半点的灰点。
半个小时后,两个灰白色的长条卡线盒子已经伤痕累累,魏提着一捆啤酒上楼时,我们两个正坐在地下唉声叹气。
那天最终没有敲进去一颗钉子,魏不得不在楼下马路边喊来一个干零活的师傅。
水泥墙在那人的锤下变得服服帖帖,一根根钉子像是有了灵性,我坐在旁边不时为他点上一根烟,倒一杯酒,看他熟练地把钉子耍魔术般轻一下,重两下,不大一会就把灰白色的线盒子整整齐齐地钉在离地二十公分的墙上。
相比之下,往线盒里穿柔软的网线则变得轻松许多,只需量好长度,剪断,一根根整理好,两头用标有序号的胶布缠上,最后用网钳和测信号的小机器一个个地装在集线器的接口上。
下午六点时,我和徐朋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坐在一家饭馆门前,手上的水泡早已磨破,所以刚才干完活以后手也没洗,头上捂着一顶帽子,脏手抓得变了颜色。
而那时头上有几处因为长痘而变得稀少的头发。所以大多时候,吃饭时,我只是把帽子扭一下,把长长的帽檐转向脑后。
吃饭的人很多,饭做好的时候,老板就会朝外面喊一声。
徐朋双手沾着饭汤,在里面喊叫,我挤过混乱的人群端着饭碗往出走,一抬头,就看到了余敏,她正把头抬起来,举着筷子把一根面条挑向小小的嘴巴,心里一阵颤抖,多日来的思念瞬间变成现实,竟然有些短暂的虚幻。
(未完待续)
作者:天云,一个风轻云淡的自由散漫人。爱故事,爱自由,爱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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