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张粉萍作品 | 远处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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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精瘦的老头，披着灰色的外衣，站在我们村马路附近的地头，一边放牛，一边焦急地瞭望着马路尽头的方向。

升学体检安排在县里的医院，那年母亲卧病在床，父亲操持家里家外，无法抽身陪我前去，只能嘱咐我随体检的同学和她们的家人一起坐车去县里。

记忆中那是第一次进县城，比作刘姥姥进大观园有过之无不及。到了医院不敢说不敢问，像一个初嫁的童养媳，就那么随着人流，看着一个个同学被人领着插到我的前面，只有焦急的等待，只能无奈地退后，孤寂、愤怒、失落还有更多的无助充斥在心里，像小鹿似的胡乱撞击着、撞击到上午的体检结束。

中午厚着脸皮跟一同学去一户人家做稍许等待，那同学喊我时，我能体会到那种怜悯和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当然，也许是当时的自卑让我误解了她的好意，也许是我太过敏感的神经曲解了她的热情。可我别无选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首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至于那半毛钱都不值的自尊也只得退居其次了。

这户人家是这同学的亲戚，大概是远亲，亦或是觉得农村小孩子，便多了一分嫌弃，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冷风，她一句一句回答着，脸上满是有城里亲戚的兴奋，看向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显摆。我不想看人脸色便悄悄退出来，坐在厨房外的墙脚，仰起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

天空蔚蓝的没有一丝云彩，火辣辣的太阳笼罩着我，像父亲宽厚的手掌，那种温热的感觉包围着我，让我浑身是汗，汗从额头滑落进眼睛里，眼睛炽痛的流出了泪水，那泪水滑进嘴角，咸咸的、涩涩的，我伸出舌头舔进嘴里，咕咚一声咽下去。“咕噜咕噜”肚子受到刺激快速发出了抗议，我拿出父亲事先为我准备的饼子，一小块、一小块咀嚼着。

下午继续排队，直到所有检查结束，医院里没了其它体检的人影，坐车回到乡里已经很晚了，当时没注意车外的风景，没听见车上人们热情的讨论，没想过体检结果，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快点回家！

我急匆匆往家里赶着，甚至小跑着，在那条不知走了多少遍的土路上撒下无数细碎的足印。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眼泪，眼泪像脱缰的野马，仿佛跑慢点就会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远远地，终于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挥着手，好似能感到他的呼喊引起空气的震响。渐渐地近了，近了，他疼爱地看着我，那一瞬间仿佛看透了我所有的委屈，用厚实的大手掌拍了拍我的肩膀，再摸索着我的头，没有任何语言，我则扭头看着远处的老黄牛，硬撑着却还是管不住眼泪，我的双肩耸动着。

“回家了”父亲喊了一声，仿佛是对远处的老黄牛说的，我终于扭回来看向父亲，笑着说一切都好，父亲没有接我的话，继续喊着“回家了、回家了”，话里满是欣慰和无法言说的心酸。

如今再次站在那个路口，已物是人非。父亲早已离我而去，昔日的土马路也早已成了几经翻新的柏油公路。只是每次回家时，看向村子的方向，好似依然有个人站在那里，挥舞着手臂，空气中依然有一丝回响，那仿佛是父亲的吆喝，又仿佛是父亲的呼喊，在父亲曾站立的地方久久盘旋、盘旋，不肯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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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粉萍，山西晋城人，主任护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国家健康管理师。喜爱文学，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晋城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多篇作品见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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