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岚 | 西湖雨未歇,一梦是千年
离开的时候,北国正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我,就像一只南飞的大雁,在天空中与正在赶赴北国的雪花轻轻擦肩而过。
我与云比翼,与雨相随,最后,妥妥地落在了江南这块温润的土地上。
自幼生长于北国,见惯了北方粗砺的风雪,早已不足为奇,平日里,却在与唐诗宋词的无数次邂逅中,对江南的花街雨巷及温润的气候生出了欢喜向往之心。
有人说,没有烟雨的江南是没有灵魂的。那么天遂人愿,我抵达的时候,西子湖恰是斜风细雨时。
白居易说:忆江南,最忆是杭州。苏东坡说: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而彼时,西子湖畔恰逢:山色空蒙雨亦奇。
双脚踩着青石铺就的小路,眼波随浩淼的西湖之水流动,无需遮风挡雨的伞,就想沐一场江南的雨。
细雨飘零,就像湖边垂下千条万条的柳丝,轻轻地撩拨着湖水,也撩拨起我心中的缱绻情思。旧时西湖的倩影在我脑海中渐渐成像,那缓缓的水流声,像一首古老的曲,又像是宋词的韵律,我便轻轻地踩着它的韵脚前行。
西湖并没有因天气而冷清,岸边游人如织,湖心也不乏雨中泛舟之人。
沿着湖畔行走,身边时有青年男女一身旧时妆扮,女孩子们脸上粉妆玉砌,头上云鬓斜簪,环佩叮当,照人眼眸。男孩子们衣袂飘飘,腰间的飘带系出了沈郎腰瘦,笑容散漫而温柔,使人不由地生出一种幻觉来,仿佛置身于千年之外。
筝音袅袅出自谁手?又是谁,在湖畔的月光下轻歌曼舞?
那一年盛夏,江南的熏风拂过西湖之水,携一身水雾向湖畔载歌载舞的人们送去一丝清凉。那个犹抱琵琶的妙龄女子,轻启朱唇,以婉转的歌喉及妙曼的舞姿打动了谁的心?
在诸多看客中,她却有意无意间将眸光抛向正在与文朋诗友畅饮的那个中年男人。在偶尔的眼波交汇中,在浓浓的夜色下,他们忘却了时光与流年,两道灼热的眸光隔空相遇,在漆黑的夜空划出一道绮丽的光。
那时候,他已快进入不惑之年,满腹经纶;而她,还是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孩子,但却很是仰慕他的才情。她在懵懂的年纪就做了他的侍妾,从此或泛舟湖上,或浪迹天涯,她,却只愿与他魂梦相依,死生相随。这,便是西湖胜景之一的缔造者,东坡居士与他的爱妾王朝云的初遇。
又是一阵风来,横穿南北的苏白二堤,犹如当年那个在湖畔曼舞的妙龄女子甩出的两条墨绿色水袖,随波荡漾在湖面上,似乎在为我们诉说着旧时的相识……
一个古老的传说已被篡改,法海老僧早已圆寂,倒掉的雷峰塔焕然一新,断桥上的雨从春到冬从未停歇。那个叫白素贞的女子,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立于虹桥上,美丽的倩影倒映在湖水中,翩若惊鸿照影。她美目顾盼,在人流中找寻,寻找她那个叫做许仙的官人……
西泠桥畔,一个富家公子打马而来,不料却与一辆咯吱咯吱从身边经过的油壁车撞在了一起,金鬃马受到惊吓,马声嘶鸣,前蹄腾空而起,丰神俊朗的公子顿时惊慌失措,他牢牢地拽住马缰绳才幸免了从马上摔下的尬尴。惊魂未定,正要发作之时,却在不经意间与卷帘致歉女子的眸光相遇。他洒逸峻拔、气度非凡;她风华绝代、气韵非常,一场交通事故成就了一段情事。
也许,这就叫做缘分,也或许,叫做造化弄人,从此,对于她来说:朝云是你,夕月是你,行也是你,梦也是你,你不来,我不走,即便白骨成灰,我依然在西泠桥畔,等你……
她便是玲珑而又痴情的江南名妓苏小小,仰慕她才情的人仍像旧时,墓前络绎不绝,可知这墓碑前,是否曾落下过那个叫阮郁的一双足印?
西湖山水依旧,湖上鸳鸯交颈而眠,是何等的缠绵!柳浪在风中轻轻摇曳,林间鸟鸣莺啼,如泣如诉,我一转身,似乎也听到了自己前世命定的那位良人,他腰间玉佩的叮当的清越之音由远而近……
南屏山下暮色四起,似有钟声从远处传来,咚——咚——,尾音缭绕,悠远而飘渺。那是来自净慈寺的钟声。冥冥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一切皆有定数!那是佛祖的声音,他在提醒世人,切莫沉迷,这人生,在什么时候,遇见什么样的人,一切皆有定数,这个定数便就是缘分!
如梦方醒,眼前夏荷已残,寒塘鹤影,短短几个时辰仿佛已历千年。有摆渡船靠岸,船上游客纷纷登陆。夜色已近,对岸,一条温柔的山线迷失在逐渐浓郁的烟雾中。我忽然想起,离开的前几天,曾在北国的夜晚看到过一轮弯月,就像旧时美人的峨眉,而此时,如果不是下雨,月亮也该快圆了吧!
我远眺湖心,忽然看到一枚圆月在水中正穿云破雾而来,缓缓地,向湖心的三座小塔移动……
笔名陌然浅笑,陕西志丹县人,宝鸡市中心医院口腔科副主任医师;陕西省科普作家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宝鸡市散文杂文学会会员。喜欢音乐舞蹈,自修钢琴,热爱瑜伽,酷爱文学,作品散见于各报及多家网络平台。
读书是门槛最低的高贵,写作是灵魂深处的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