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花语：只疑繁花迷人眼，未识香中别有韵
原创作者：卓语
春日渐暖，东风欲苏，大江南北万物萌动，生机待发。不久后，各种花儿将依次盛开，又一季人间轮回开启了。
这样的季节里，最适合来谈谈红楼梦的花语。
花文化是红楼梦中非常重要的一项。无论是庭院绿植、室内装饰、诗词歌赋、娱乐道具，还是神秘的箴言箴语，到处都有花的影子。奇花闪耀、佳木葱茏，才有了如诗如画的大观园岁月。
这些花都是无声的语言，都在向读者诉说着作者的心。
01 花语解读之要点和误区
红楼梦既然为女性做传，花语就显得格外重要。国人自古都爱把女性排成花谱，某某对应某花，最后以花之地位，来了知人的排名。
可是，红楼的花语没那么简单！
花之寓意，其实是复杂多面的，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的人，赋予其不同的含义。不同的切入点，又可以产生不同的解读。
那么，如何正确理解红楼的花语？
1、首先要看花儿出现的场合，结合故事的大背景，搞清楚作者借花，是要暗示人物的命运、还是评价品格性情、亦或是草蛇灰线埋伏某个故事。
不同的目的，解读花语的切入点当然不同。
比如63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贾府已进入风雨飘摇时期，大家很快要各奔前程。花签是揭示人物命运的，不是为了高低排序，也不是人物评价。
宝钗抽到了牡丹，常被解读为她是众芳之首，在一众女子中，犹如牡丹花王一样，品行才华令人敬重。——这是很蠢很主观的解读，脱离了故事的大背景。假如要以花王来比喻人之贵重，座上诸人都不够格，只有元春才配，宝钗此签岂不是僭越？
2、要区分民俗解读和文化解读。
许多花在民俗中具有富贵荣华、幸运等美好含义，但在文化人眼中，可能是另一个样子。
比如桂花，谐音“贵”，民俗解读中是种难得的好花儿。且桂花香气馥郁，可食可用，广受大众所爱。可是信仰梅兰竹菊君子之风的文化人，对它却并不感冒。
尤其是曹雪芹，秉承江南士子的清高孤傲，对热闹繁华、没品格的桂花，似乎格外不待见，甚至把荷花的枯败，算成桂花的罪责。
再比如，研究国画史你会发现：盛世多写牡丹鸾凤，乱世则多写兰花墨竹。牡丹作为富贵象征受到普罗大众追捧的时候，往往又多为清高文人所不齿，被视为俗不可耐。
潇湘馆正房
3、要注重用园林文化去解读
历史上的曹家任江宁织造，府邸在南京，与苏州织造李煦、杭州织造孙文成解联络有亲。曹雪芹小时候走亲访友，多次游历苏州、扬州、杭州、常州等地，对江南风物十分钟爱。
红楼梦之美，全在于大观园。而大观园的许多景物、建筑，都可以在苏州园林中找到原型。据考证曹雪芹幼年时就在拙政园住过。
园林是一个浓缩的文化系统。苏州的古典园林，反映了才子之乡的价值观、审美观。天人合一，寄情山水，崇尚隐逸，是苏州园林的精神之魂。
【注】历史上的苏州，历来以文化昌盛著称，是著名的状元之乡，历史上出状元最多的地方。以明清两朝为例，共有状元202名，仅苏州出了35名，占17%。又是进士之乡榜首、书画之乡、戏曲之乡。
花要放进园林文化中去解读，充分考虑到苏州园林的造园偏好、精神寄托，才能正确理解红楼的花语。
02 元春的花语
元春跟花很少扯上关系，只有太虚幻境里的那句：榴花开处照宫闱。
我们小时候会给班上的漂亮女孩子起花名，花的地位跟人的出色程度，当然要匹配相似。如果大家也是这样解读红楼之花，不好意思，大错特错了！
你看，堂堂的贵妃，跟石榴花怎么挂上钩？石榴树都是乡下庭院栽种的，非常接地气的大众花，就花中地位而言，一万个配不上元春——可见，红楼的花语不能这样读。
榴花的传统寓意是：成熟、富贵、子孙昌盛。
这三重含义都符合元春。她是贾府大姐，人生经历的平台也最复杂险恶，符合成熟；富贵不解释了；最后一点，不必死搬硬套，“子孙”可以理解为她所荫护的人，整个贾府乃至四大家族都以她为风向标，这不就像石榴树吗？树冠并不强大，树干也不坚韧（石榴树易病易虫），却总是结满石榴果。众多的石榴籽，就是在元春庇护下的好吃懒做者。
但以上这些都还不是根本！换句话说，仅仅符合元春而已，作者要表达的东西远非如此。
（1）韩愈的《榴花》诗
“榴花开处照宫闱”原本出自韩愈的《榴花》诗。全诗只有两句话：
五月万枝榴花照眼明，
枝间时见子初成。
石榴花开在五月，正是夏日如火，其花也艳红如火，夺人眼目。这种流火四溢的感觉，是不是很像元春封妃后“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样子？
曹雪芹的“照宫闱”，跟韩愈的“照眼明”，如出一辙。然而火烧完了呢？夏季是万物生命力的顶峰，但也意味着繁华马上结束，石榴结籽之时，就是万花凋零、繁华消退之时。
（2）曹寅的《榴花》诗
触热愁惊眼，偏多烂熳舒。
乱烟栽细柳，新火照丛书。
未了红裙妒，空将绿鬓疏。
风前浑艳尽，过雨更何如。
曹雪芹的文化底蕴来自于他爷爷曹寅。曹寅通诗词，晓音律，好书法。曾是主持东南风雅、众望所归的人物，在江南士子中享有极高的声誉，留有很多诗词作品传世。上面就是曹寅所做的《榴花》。
本诗的核心含义是盛极而衰。相比于韩愈那首诗，这首更深沉的表达了世事无常、繁华难久之意。
（3）总结
综上可知，榴花用来比喻元春的盛极而衰，跟她自己做的谜语炮仗一样，兼具热烈和完结的双重面。
作者反复强调“转瞬即逝”，不仅在暗示元春的不幸结局，更是对热衷富贵荣华的讽刺的否定。
在士大夫文化里，榴花几乎没有一席之地，古典园林中也看不到它。因为它没什么文化内涵，格调不够，跟雅趣无关。从这个角度可以知道，曹雪芹对元春的整体评价并不高。
曹雪芹是以人的精神世界，来判定人的价值高低，并不是以社会地位。读者如果不能体认这一点，那永远不会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
（4）误区：石榴籽
石榴多籽误导了很多研究者，有人认为这暗示了元春会怀孕生子。
这是生搬硬套的乱猜。元春入宫多年才封妃，从封妃到本书80回结束，又过了5年多，宝玉都18岁了，元春至少30岁了，还未曾怀过孕，这是“多子”的体质吗？
看元春的人生经历，显然是个无子的命。所以石榴多仔，不是暗喻她给皇家留子，而是荫护贾家的子。
03 妙玉的花语
妙玉不爱群花，平生独爱一种：梅花。
原书41回贾母携刘姥姥去栊翠庵，这一回是妙玉的正本，拢翠庵第一次面向众人揭开了神秘的面纱，而回目叫做《栊翠庵茶品梅花雪》。
妙玉用“梅花雪”泡茶，不管那水是否真的甘甜清冽，只听这名字，就似乎嗅到了芝兰之气，令人齿颊留香。
到了49回，回目叫做《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宝玉）出了院门，四顾一望，并无二色，远远的是青松翠竹，自己却如装在玻璃盒内一般。于是走至山坡之下，顺着山脚刚转过去，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
回头一看，恰是妙玉门前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宝玉便立住，细细的赏玩一回方走。”
每次读到这里，都不由得惊叹曹雪芹的倾世才华。拢翠庵前后两次出现，竟然在回目上都彼此呼应！好一个白雪红梅，果然不负梅花雪的茶品！
前文刘姥姥来时是深秋时节，拢翠庵原本应当空灵寂静，但作者偏偏写到：
至院中见花木繁盛，贾母笑道：“到底是他们修行的人，没事常常修理，比别处越发好看。”
这繁盛的树木是什么？原来就是为白雪中绽放的那一簇簇红梅做伏笔。如胭脂般火红的梅花，不正是妙玉内心对红尘的不舍吗！
就算有不舍，也丝毫不妨碍作者欣赏妙玉之情，他给了妙玉最高的评价。
前边已经说过，要用园林文化去解读。园林最注重居住环境，造园讲究匠心独到，草木瓦石皆有品格，一院一个主题。庭院的主题绿植，与主人的人格人品，必然融为一体。
梅兰竹菊做为四君子，是至高至纯的人格象征，非一般人物可以相配。大观园只有两个地方种植了它们，一是潇湘馆的竹子，二就是陇翠庵的梅花。
【注】关于竹子梅花的文化含义，请参看《留得岁寒风骨在，唯愿君子如青枝》
宝玉在山脚下已经闻到寒香拂鼻，这个场景，不就是“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最好诠释吗！而妙玉令人唏嘘的命运，不也印证了陆游的名作：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04 李纨的花语
跟李纨相关的花有三种，红杏、红梅和兰花
（1）李纨的内心世界：杏花
李纨住的稻香村，外边是黄泥院墙，毫无光彩，内里却“有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
这黄泥和杏花，象征了什么呢？要理解这些，先要吃透李纨这个人物。
她出身书香门第，为人低调内敛，跟王熙凤欲望写在脸上完全不同。面对王氏姑侄的排挤打压，她韬光养晦，退步自守。一副不争不抢、淡然自若的样子，自称”竹篱茅舍自甘心“，甚至很多时候看上去无能、迟钝，让人以为她形同槁木。
其实槁木里藏着万年不灭的火种，随时可以释放光和热。
她对家族管理有很强的渴望，既有管理之志，也有管理之能。她极有主见，却很少表现，一旦表现，稳操胜券。总之，有着让人很吃惊的潜在的能量！（详见《李纨的人生智慧：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元春省亲当日，林黛玉为稻香村做的《杏帘在望》，为群诗之冠。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看看这首诗，一派田园耕织、海晏河清的景象。千百年来无数知识分子的终极理想，无非如此！
这首夺冠诗暗示了李纨之福、之幸运，必然在众人之上。还暗示了，如果贾府真能以黛玉、李纨这种人为领导者，就能做到盛世无饥馁。
李纨和黛玉看似大不同，实则是一路人，因为只有她两人出生书香门第。黛玉是理想化的知识分子，李纨是接地气的知识分子。李纨所能，黛玉皆能；李纨不能，黛玉也能。
（2）李纨的精神向往和命运：临霜老梅
李纨平时不跟花打交道，唯独见了梅花就来了精神。
她喜欢梅花，但她种不出梅花，她对真正的种梅人妙玉还很有意见。所以梅花不是她的象征，只是她的向往。
63回寿宴上李纨抽的花签是老梅，诗作出自宋朝王琪的《梅》
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
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诗人说到今。
请注意，63回寿宴的花签，都用于揭示人物命运，并不是作者对人物的评价。
李纨花签上写的是”竹篱茅舍自甘心“，但事实上，不受尘埃半点侵才是重点，作者借王琪的诗，隐晦的表达李纨的幸运。
贾府众人马上要面临一系列浩劫，包括抄检大观园和更残酷的整风运动。贾府在被官方治罪之前，多数人将见到命运结局。跟王氏集团对立的人，或死或离。
李纨尽管也深受王夫人忌惮，因为一生奉行竹篱茅舍自甘心的生存策略，却能不受侵袭，可谓万幸！
（3）李纨的收获：兰花
论李纨本人的品性，还配不上兰花，但她养了个优秀的儿子贾兰。太虚幻境里说【到头谁似一盆兰】，就是说她是个好花匠、好母亲，培育出了一朵兰花。
本书所有人物里能跟兰花扯上关系的，只有此处，尽管只是侧面关系，也很不简单了。
05 探春的花语
跟探春有关的花有两种，白菊和日边红杏。
（1）探春之人品：菊花
秋天是成熟的季节，只有大智慧的人才会喜欢秋天。大部分人认为秋天凄凉，但大格局的人会“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探春住在秋爽斋，一个“爽”字就体现了探春的胸襟。秋爽，一扫秋日的萧瑟。
来看秋爽斋的布局：
“探春素喜阔朗，这三间屋子并不曾隔断。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看看这些用词：阔朗、大案、树林、斗大、大幅、满满一囊、十方宝砚........一幅清秋洗练的大气象，又有一种胸有百万雄兵的英豪自信之气。阔朗的秋爽斋，就是大气明朗的探春的写照。
秋天的主角是菊花，秋爽斋虽然没有栽种它，但案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这就是探春才自精明志自高的写照。
【注】详见《探春：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2）探春之命运：日边红杏
63回寿宴上探春的花签是瑶池仙品，诗曰：日边红杏倚云栽
大家看，探春抽到了杏花，竟然跟稻香村冲突了。所以笔者要再次敲黑板划重点：
63回寿宴的花签，只用于交代人物命运。
花签上的诗作，出自唐朝高蟾《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 》，是高蟾考试落第后，写给礼部侍郎高湜的，是一首晋谒之作。全诗如下：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
前两句对考中进士的表达羡慕，但也委婉地表达了不满。因为唐朝盛行引荐，考中的都是有人引荐的，是沾上权力的雨露恩泽。后两句说自己生不逢时，但也无怨，其实是希望也能得到高侍郎援引赏识。
这首诗，用在63回里可是大有深意滴！
天上碧桃、日边红杏都是幸运者，天上、日边是权贵，和露种、倚云栽比喻他们有所凭恃，特承恩宠。被遗弃的是谁呢？芙蓉！
大家看明白了吗？就在这次寿宴上，桃花、杏花和芙蓉都各有所主啊！
事实果然跟花签箴言一样。接下来王夫人发动整风运动，一大批人含冤而去，剩下的也生活在黑色恐怖主义下，惶惶难安。但袭人（桃花签）却成为怡红院的一枝独秀。探春（杏花签）被嫁与番邦，意外获救。被遗弃的，是黛玉（芙蓉签）。
天上、日边分属两类权贵，用在本书里，前者就是王夫人，后者是贾母和南安太妃。
以晋谒之作来揭示探春命运，也大有深意！探春这一生一直都错看、错信了王夫人，以为跟亲生母亲撇清关系，就能进入王夫人的体系，进入“良性意义的体统”中。她一生都在晋谒，到了抄检大观园，才发觉自己的信仰早被碎为一地！
【注】详见本人文章《探春：可怜天下儿女心》
06 黛玉之花语
黛玉来自仙界，生于花神日，其实她是群花之主！若论黛玉之人品，群花俯首，无花可配。
花神所到之处，众花簇拥。跟黛玉有密切关系的花太多了，如桃花、梨花、菊花、海棠、水芙蓉、木芙蓉......
（1）黛玉之爱情：桃花
黛玉这一生为爱而来，桃花最能代表她的爱情悲喜。
黛玉写的长行诗作《葬花吟》和《桃花行》都以桃花为主题，她又将海棠社改名为桃花社，她手把花锄葬的也是桃花，与宝玉共读《西厢记》也是在桃花树下 。
《诗经》有云：”桃之天天，灼灼 其华。”艳丽的女子和甜蜜的爱情， 构成了传统文化中美好的象征和幸福的向往。
但同时，桃花又对时光最为敏感，白居易感叹【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对黛玉而言，既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也有落花有意随流水的哀伤。
桃花与春天如此相似，正如黛玉对生命的无比眷恋。她的生命就像桃花一般，娇媚柔弱，经不起狂风摧残。世外桃源，终究只是一个梦。
（2）黛玉之神姿：梨花带雨
大家都知道潇湘馆有千百竿翠竹遮映，是否注意到：
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
梨花素雅娇俏，洁白可人。古人用梨花带雨，来形容女子伤心落泪时楚楚动人的样子。
黛玉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她一哭能令花魂沉默，众鸟痴迷，足见比平日里又添许多神韵。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过如此！
【注】雨中的梨花有不可名状的美妙，洁白、轻盈、纯净，雨的清新和润泽，配在其他任何花上，都没有梨花那么相得益彰。想潇湘馆四季竹影斑驳，倩影玲珑，兼有梨花带雨的美景、是何等美妙所在？，
（3）黛玉之命运：水芙蓉
黛玉的花签是风露清愁，诗曰：莫怨东风当自嗟
此句跟荷花原本无关，出自欧阳修的《明妃曲·再和王介甫》
汉宫有佳人，天子初未识，
一朝随汉使，远嫁单于国。
绝色天下光，一失难再得，
虽能杀画工，于事竟何益？
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
汉计诚已拙，女色难自夸，
明妃去时泪，洒向枝上花，
狂风日暮起，飘泊落谁家？
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
王昭君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因为得罪了画师毛延寿，天姿国色被埋没，出塞和亲永离故土客死异乡。这首诗，整体就是昭君自叹薄命，生不得志，但怨而不怒。
要以嫁人的命运看，这首最符合探春，探春正是和亲番邦。作者没把它用给探春，就说明这诗不是临摹画，不能这样去套黛玉的命运。以此诗来论证黛玉嫁给了北静王爷、嫁给了番邦，都是脑袋长歪了。
全诗重点就在于：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东风是指当权者！自陆游唐婉的《钗头凤》传世后，东风还有个更明确的代指，就是婆婆！
黛玉死于王氏集团的威逼迫害，在这首诗里明确无疑的表达出来。
没过多久，晴雯就被惨死于王夫人之手！晴雯是木芙蓉花神，跟黛玉的水芙蓉遥相呼应，她就是黛玉命运的预演。
【注】晴雯去世后，宝玉做芙蓉女儿诔。祭奠完毕，黛玉从芙蓉花荫（木芙蓉）里走出。可见黛玉兼具两种芙蓉花。
此外，香菱惨死于薛家，也是黛玉命运的预演。香菱和黛玉有太多共同点了，她们都是姑苏女子，都是家中唯一的独女，都爱若掌上明珠，都遭遇了父母双亡、亲族流散，父亲都是贾雨村的贵人，都是荷花的代言人，黛玉还是香菱的精神启蒙导师.........要论黛玉的副角，香菱可比晴雯匹配一万倍！
原书到80回戛然而止，关键就在于晴雯香菱这两大副角，命运已经交底。至此，曹雪芹已经把一切都透露出来。
凶手果然是一个战壕里的。面对这一群饿狼，黛玉的命运不是明摆着的吗？没有后40回，黛玉的命运也是明确的。
【注】实际上，自原书58回开始，王夫人的剑刃就明确地指向黛玉，黛玉对此也心知肚明。从那时起，黛玉已经怨而不怒，安然待死。她的《桃花行》、《唐多令》、冷月葬花魂都表达了这种心态。
07 薛宝钗的花语
薛宝钗一直被大家视为杜丹，拥钗派更是对此津津乐道。可仔细去品原著，荒谬甚多：
（1）宝钗历来不爱花儿、粉儿，衣物素净，居处清冷。蘅芜苑里花木全无，如雪洞一般，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她的世界里没有花的影子。
（2）她姓薛，喻雪，又跟“金”字特别有缘。金是克木的，雪是湮灭一切花木生机的。她所有的象征物，都用来残害花儿。
（3）牡丹被誉为花中之王，既然为王，应被众花围绕。我只想知道，一个生活里跟花无缘的人怎么当花王？此王是孤家寡人吗？
（4）牡丹喻女人，主要体现艳丽、浓情，可这些都是宝钗极力反对的东西，她推崇寡淡无情。若说胖而形似，当宝玉说她像杨妃时，她却勃然大怒。别人的花都是自己心头所爱，怎么宝钗的花，偏偏是她最讨厌的花呢？
（5）拥钗派说，我们有冷香丸啊。拜托，且不说冷香丸是伪劣包装、虚假宣传，即便真有其事，也没有一朵活生生的花属于宝钗啊！冷香丸用花蕊制成，她在吃花害花好吗！
（6）众人之花在书里都有实物对应，唯有牡丹，整个大观园从没种植过。这让宝钗往哪里站呢？
（7）与之相呼应的是，苏州园林里少见牡丹。不仅种植少，连亭台楼阁的名字、对联、匾额、装饰陈设，都很少见牡丹题材。相反荷花却到处可见，香远益清的荷花题材，更是多到爆、美到晕！
.............还有很多理由，不想说了。
综上，读者们不要再亵渎牡丹了好吗！尽管曹雪芹不怎么喜欢牡丹，可也没打算用牡丹来比喻她。
若论人品品格，她配不上任何花。只有她院子里的藤萝，跟她合适。
那么，作者给她的花签到底要表达什么？暗示她怎么欺负黛玉啊！
花签艳冠群芳，诗曰：任是无情也动人。这句出自罗隐的《牡丹花》：
似共东风利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
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浓华过此身！
请看，这首诗里出现了多少熟悉的字眼：东风、芙蓉、芍药。
开头便是“似共东风利有因”——人家牡丹，可是东风的宠儿耶！
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芍药其实是湘云，芙蓉当然是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