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冈阡表》：一笔两人，迹中显本 （《语文报·四川专版》（高二版）第1044期）

《泷冈阡表》：一笔两人，迹中显本

江西省大余中学程秀全

欧阳修《泷冈阡表》最感人处，在其前半部分往事的追述；所以感人者，在于家庭琐事中见精神；此种精神既有父亲的孝顺与仁厚，也有母亲的俭约与安于贫贱，欧阳修合而写之，一笔写两人。
一、一笔写两人
欧阳修四岁丧父，父亲形象于欧公可谓一片空白，如何写出？欧阳修巧妙的通过母亲的教诲来写父亲，在表现出父亲形象时，母亲的形象也跃然纸上。在母亲眼中，父亲是个不为金钱所累的人，他“廉而好施与，喜宾客”“俸禄虽薄，常不使有余”；是个宅心仁厚的人，他治官书时因为替“死狱”“求其生而不得”而“屡废而叹”；是个极其孝顺的人，他祭祀时“祭而丰，不如养之薄”的叹息，“御酒食”时为“昔常不足，而今有余”的涕泣，无不表现其孝顺。而父亲仁厚孝顺的形象在母亲家常的叙述一一道来，概括为“养不必丰，要于孝；利虽不得博于物，要其心之厚于仁”，母亲的贤达智慧也便跃然于纸上。欧阳修从母亲角度写父亲的这种构思布局，因难见巧，有着一箭双雕的高妙。
二、琐事中见精神
母亲叙述父亲为人处事，如叙家常，并非正襟危坐的教训；父亲所说言语，也是家常闲谈，并非坐而论道。然平常家话中，父亲的孝顺与仁厚，母亲的俭约与安于贫贱让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如祭祀与御酒食时的涕泣与言语，以及对母亲“生而可求”的问答，平平常常，絮絮而谈，而人的精神现焉。在讲到母亲持家“以俭约”时，母亲说的“吾儿不能苟合于世，俭薄所以居患难者”，欧阳修果然贬官之后，她的“言笑自若”与“汝家故贫贱也，吾处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的话，把母亲的俭约豁达的形象全展现出来了。通过丰富的细节、个性化的语言，从小处着笔，琐事中见精神，这是本文又一大特点。
琐事中见精神，此法在韩愈《祭十二郎文》中有运用，如“嫂尝抚汝指吾而言曰：‘韩氏两世，惟此而已！’”以一语言动作表现出“两世一身，形单影只”的悲苦。在归有光的家常散文中此种写法更是发扬光大，如《项脊轩志》中的“一日，大母过余曰：‘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比去，以手阖门，自语曰：‘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老祖母的怜惜、欣慰与期望之情，在家常琐事闲语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从某种意义上讲，欧阳修便是韩愈与归有光的中间传承者。
佛家有言，“非迹无以显本”，所谓“迹”，即人的言行举止等细节，所谓“本”，即由这些言语动作细节所表现的人的精神状态。欧公、韩愈与归有光的此处写法，可谓“迹以显本”的典范。

阡表文因为是歌颂祖德之文，把握不好，容易被人讽成“谀墓文字”。欧公此文，从小事写起，以琐事写精神，且从母亲角度写来，一笔两人，读来只觉真情扑面，语语入情，真不可多得之阡表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