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啊,我们生活在仙境枫桥

我们枫桥人,每一个枫桥人,都应该替自己感到福气,因为我们不是生活在别的地方,我们生活在枫桥。不仅因为枫桥出三贤,也不仅因为枫桥出经验。我要说的是,我们生活在仙境枫桥。是的,仙境枫桥!
说我吹?你还不信?那好,听我信口道来。
枫桥有仙山。譬如镇西有采仙山。那里出过玛瑙石,紫颜色的,也叫紫石英。那肯定出自神仙之手的“雕眼汤团”。如果没有神仙,那当年采仙山上为什么有乌笪庙?神仙是真慷慨。自南朝开始,朝廷就派人来采仙山采宝,一直采到明朝,才把神仙的“汤团”采完。譬如镇南有仙人坪。仙人坪名字动听,但枫桥人喜欢用一个听上去臭烘烘的名字:猪肚山。说明枫桥的仙界实在太多。仙人坪山顶平垣,那肯定是神仙睡过的一张大床。既然是神仙睡过,那绝对是风水宝地,所以后来,骆问礼72岁的母亲长卧在此,骆问礼88岁的父亲长卧在此,最后,82岁的骆问礼也自撰墓志长卧在此。枫桥人福气,直接将墓地放在仙人坪,还愁进不了天堂?
枫桥有仙石。譬如一指石,譬如皂靴石。这算不得稀奇,况且它们现在也不属于枫桥地界了。稀奇的是,枫桥连石头都长成了人的模样。尤其稀奇的是,一块石头长成了新妇,一块石头长成了丈夫。这就是新妇石和丈夫石。这是谁的大手笔?除了神仙,还有谁具备这样的神工?新妇石在枫桥人眼里变成了三矶石头,三矶巨石叠成一个女人,那其实是神仙特意展示女人婀娜的身姿。石新妇伫立在枫溪边翘首盼望,石丈夫隐身于采仙山躬身樵牧。他们永远的爱情,到底有多远?谁也说不清,只知道杨维桢和骆问礼,曾一度为他们浅唱和低吟。
枫桥有仙桥。譬如五仙桥,譬如采仙桥,譬如大虹桥。那肯定是神仙的足迹。神仙面临枫川,手舞彩袖,翩翩飞越,于是留下一道卧波彩虹,后来凝固成枫桥江上的两根金扁担,来不及凝固的就是大虹桥。两根扁担挑在枫桥人肩上,最后挑出枫桥市的繁华和富饶。五仙桥旧名五显桥,五显桥旁边有个五显庙,五显庙里供奉五圣太婆,五圣太婆管不好五显桥,于是枫桥人委托神仙来护佑,这就成了五仙桥。采仙桥听起来像“踩仙桥”,拆除重建,名字变成了枫桥。估计神仙要生气,老枫桥也不乐意。老枫桥只记得它的生日在唐朝,它的地基在东溪(枫溪)。采仙桥就是采仙桥!踩的仙桥是假的,若论真,若论实,没有谁比得过采仙桥。
枫桥有仙溪。紫气东来,仙溪亦东来。仙溪就是东三的大干溪。大干溪,因神仙干吉而命名。《搜神记》里有个神仙叫干吉,他烧香读道书,制符水能治病,登祭坛能祈雨,深得百姓爱戴。后来孙策硬说他妖言惑众,借机将它斩首示众,孙策的手下将士收藏干吉的尸体,结果第二天再去看,尸体不翼而飞,干吉成神仙了。所以,枫桥的干溪,不是燥乎乎的溪。枫桥的干溪,是干吉特意留给枫桥的仙溪。枫桥的干溪,是沾着干吉仙气的甘溪。干溪的下游是孝泉江,枫桥人喜欢叫小仙江,正是神助的巧合。那么,干溪桥与孝泉桥,自然也是两座仙桥。
枫桥有坛。枫桥有个大仙坛。“高筑仙坛海日晓,诸天群灵俱到,列星众宿来朝。”这不是各路神仙前来枫桥开大会的一个镜头吗?大仙坛在紫薇山岩壁下。明代的时候,坛内塑有汉前将军关侯像,所以最初叫关侯庙。清代后期,才更名为大仙坛。山上遍植树木,苍松翠柏,相互掩映,后岩隐隐有摩岩石刻佛像,固然是一派仙境气象。说明当年紫薇山一带,群仙毕至,仙气旺盛。大仙坛遗迹固然不存,开大会这种形式主义在仙界业已废除,但并不表明仙气无存。云雾弥漫的时候,定是神仙们在旧地重游,在流连徘徊。
枫桥有仙洞我要说的不是藏龙洞,我要说的是仙人洞。藏龙洞躲过小康王,仙人洞里住的可都是神仙啊。仙人洞在大仙坛文昌阁左前侧数步,洞深广约四五米,洞口原有石凳石桌,洞上有亭,那定是神仙周末度假的好去处。仙人洞现在已淤塞,其址也荒芜。可是,文字不灭,历史不灭,仙气更不灭。明朝中期大将军王越,当年在紫薇山庄的自有亭驻足,“便览眼前都是春”,看到的枫桥第一景就是:“仙人洞口兮草木皆彬彬。”仙人洞后来更名神仙洞,走进了《乾隆诸暨县志》,因为它面向枫川,因为它前面站着一个石新妇。对,仙人洞肯定是石新妇与石丈夫的爱情小窝,后来石新妇淹死了,仙人洞也慢慢废弃了。
枫桥有神仙。我说的是本地神仙,譬如杨俨。杨俨一直供在大庙,紫薇侯就是杨俨。杨俨是枫桥冷水里人,生前管水利,死后成神仙,多次显灵助民。某年除夕,一枫桥人滞留杭州回不了家,杨神仙告诉他,只要坐上我的船,就能让你回去。乡人一登上船,便风雨般疾奔,一眨眼到了枫桥。明朝时的某一天,倭寇猖獗来袭,天空中突然飞来一个身着白袍的神仙,他拿着金鼓驱赶倭寇,他就是杨神仙。杨俨后来被封为“护国保民紫薇侯”。杨俨兄弟三人,杨俨居老大。骆问礼《告土谷神文》中,杨俨兄弟三是这样分工的:枫桥镇土地紫薇侯杨二十相公,枫桥镇司种杨二十六相公,枫桥镇司市杨二十七相公。一个管土地,一个管农业,一个管市场,他们一直把枫桥管得好端端的。
枫桥有仙遇。这种故事有一箩筐。枫桥遍地皆仙境,神仙四处游走,故枫桥百姓走在路上,很容易得到神助。譬如枫桥孝道史上最早留名的屠氏女,她终生不嫁,奉养父母,父母死后,捧土成坟。一天,屠氏女在山上为父母守墓,突然空中传来异声:“你品性卓绝,孝心可敬,今山神重用你,想请你替人治病,将来你将大富大贵。”屠氏女经神仙点拨,果真以行医富贵。譬如浙东第一大孝杨文修,他割股疗母,因血瘀于颈,下巴长了碗口大的瘤。一天,杨文修上街为母亲撮药,半路碰到一个龌龊的老头,老头与杨文修并肩,左手摸摸杨文修的瘤,右手拍拍文修的背,结果第二天,那个瘤竟移到背部了。大家都说他遇到了神仙,杨文修后来也成为名医。枫桥的神仙都是神医!丁祥一用舌头舔母亲的眼睛,舔了一百天,母亲重见光明,那也是神仙的暗助。
枫桥有仙客。生活在仙境,仙溪沐浴,仙气熏陶,故枫桥多出仙客。煮石山农王冕,一辈子没做过官,却爱上了煮石。煮石不是真的煮石头,是求仙学道的典故,是神仙修炼的比喻。(如此则煮石山也是仙山)王冕老是吟诗:“白石烂煮空山春”“白石通宵煮,青萍忘岁华”“我欲往受《长生篇》,烂煮白石松下眠”,他并没有真的煮石炼丹,否则就成不了神仙,反而成神经了,王冕其实在向往神仙生活。他一生爱梅、植梅、咏梅、画梅,最终成了梅仙。杨维桢自称铁仙、铁笛仙、铁崖仙等。隐居松江后,他真的成了神仙,“戴华阳巾,披羽衣,坐船屋上,吹铁笛……宾客俱翩跹起舞,以为神仙中人。”连《明史》记载都说他是“神仙中人”,那一定是诗仙。陈洪绶信佛念佛,可注意力不集中,老是喝酒绘画,连举人都考不起,但最后照样做了酒仙和画神。
至于枫桥的仙茶,枫桥的仙酒,枫桥的仙果,枫桥的仙花,枫桥的仙菜,等等等等,就不用浪费口舌了,自己身边找一找,定能拼出个枫桥“神仙大套餐”。
信口开河说这么多,务请你千万莫飘飘然,以为真的容易成仙。偶尔骄傲一下,骄傲你是枫桥人就足够了。我等凡夫俗子,虽生活在仙境枫桥,但距离神仙连“可望不可及”的资格都没有。王冕当年就说过:“学佛不成佛,求仙岂能仙?人生因有贪,所以不自然。”做神仙是求之不得的。我等凡胎,出生时连半点祥瑞之兆都没有,现在身上缠绕的欲望又太多,钞票一根绳,房子一根绳,育子一根绳,养老一根绳……所以充其量,我们只能在虚无的睡梦里,或是在飘缈的酒气里,自我陶醉一下,自得其乐一下,充其量只能做个“半仙”与“活神仙”。
譬如我。空闲时,就在电脑上打点文章,那是我在“神歌主(鬼)舞”;得意时,把自己喝个似醉非醉,那时我真的像个神仙,“云雾黛黛,阳伞戴戴”。看看国外,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死于这场新冠病毒,全世界人民都戴上了口罩,而我等能平安地生活在仙境枫桥,哪怕是被人骂成“活死尸”,也比人家美帝国主义的公民神仙千万倍。
我热爱枫桥仙境,我住在枫桥先进。一不小心,我又把“先进”读成了“仙境”。

本文配图选自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陈励忠创作的《枫桥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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