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鲁文化探源:邾(邹)灭亡时间考
战国时邹国周边形势
不少文章声称古邾亡于楚或齐,但究竟亡于何年?齐虽数次强大,几次兵临邾国附近,但齐以邾(邹)制鲁的意图明显,鲁不灭,齐不太可能灭邾(邹)。《世本》虽说邾国灭于齐,却无实证。有的说楚宣王二十八年(公元前342年),楚与齐淮北、泗上争夺战以楚军全胜而告终,除了山东的几个小国外,淮北、泗上的十几个小国尽入楚国版图,邾国是否灭亡,并无确切史料记载。虽然郦道元《水经注》载:“江水又东经邾县故城南,楚宣王灭邾徙居于此。”但从楚宣王死后多见邹国记载看,并非属实,自古国无称小,小邾自己实际也称邾国,或者郦道元老夫子将小邾误以为邾的原故吧?
楚宣王(前369—前340年)在位,期间并无攻打邹鲁的记载。楚虽数次兵临邹鲁,但多已是强弩之末。况且,楚宣王之后,言邹(邾)或邹鲁并称者不绝于书,仅《史记·鲁仲连列传》与《战国策·赵策四》分别多次称邹(邾)或邹鲁并称。如《战国策》记载,魏惠王自立为王,于同年(前334)召集“彭泽之会”,宋卫邹鲁秦五国参加了会盟,会后还共同朝见了周天子。这是楚宣王死后六年的事,可知楚宣王灭邾不确切。
楚威王六年(公元前334年),齐威王与魏惠王在徐州会盟,互相承认其王位,并相约合力讨伐楚国。此事引起楚国的极大愤怒。楚威王七年(公元前333年),楚威王因齐国孟尝君的父亲田婴欺骗楚国,北上徐州(今滕县东南)大败齐军,并要挟齐国必须驱逐田婴。田婴害怕,张丑欺骗楚威王说:“君王之所以能在徐州取胜,是因为齐国没起用田盼子。田盼子对齐国有功,老百姓都拥护他。田婴不喜欢田盼子而任用申纪。申纪这个人,大臣不亲附他,百姓不为他效力,所以君王就胜齐国。现在君王要齐国驱逐田婴,田婴被驱逐后,田盼子必然要被起用。齐国再整顿士卒来与君王交战,一定对君王不利。”楚威王因此不要求驱逐田婴。徐州之战,是楚威王在位期间取得的最大胜利。此战之后,楚国版图北至汝、颖、沂、泗。但并没有与邾鲁发生交锋的记载。从以后事件中尚见邹(邾)国记载,可知此时邾国还没灭亡。
前329年,宋公子偃逼迫哥哥剔成逃奔齐国自立为君。宋君偃十一年(前318),自立为王。东面打败齐国,攻下五座城;南面打败楚国,侵占三百里地;西面打败魏国,和齐魏结成怨家。君偃用牛皮袋盛着血,悬挂起来用箭射它,称为“射天”。君偃只知沉缅于酒色之中。凡是规劝提意见的大臣,君偃一律射死。于是诸侯们都称他为“桀宋”。“宋君偃又步纣王后尘,为所欲为,不可不杀。”诸侯要求齐国讨伐宋国。王偃即位四十七年(前282),齐湣王与魏、楚讨伐宋国,杀死王偃,灭亡了宋国,由齐魏楚三方瓜分了宋地。(《史记·宋微子世家》原文:“君偃十一年,自立为王。东败齐,取五城;南败楚,取地三百里;西败魏军,乃与齐、魏为敌国。盛血以韦囊,县而射之,命曰“射天”。淫于酒妇人。群臣谏者辄射之。于是诸侯皆曰“桀宋”。“宋其复为纣所为,不可不诛”。告齐伐宋。王偃立四十七年,齐湣王与魏、楚伐宋,杀王偃,遂灭宋而三分其地”。)
随着宋国的灭亡,齐国也迎来了新的危机。据《史记·田敬仲完世家》载,齐湣王十五(前286)年 “ ……齐遂伐宋。宋王出亡,死于温。齐南割楚之淮北,西侵三晋,欲以并周室为天子。泗上诸侯、邹鲁之君皆称臣,诸侯恐惧”。(译文:于是齐国攻打宋国。宋王出逃,死于温地。齐国南割楚国淮北之地,向西侵犯三晋,想吞并周王室当天子。泗上各诸侯国及邹国鲁国的国君都称臣,所有各国都恐惧齐国)
关于宋君偃的死,贾谊《新书·春秋》另有说法:“宋康王时,有爵生鹯于城之陬,使史占之曰:'小而生大,必伯于天下。’康王大喜,于是灭滕,伐诸侯,取淮北之城。乃愈自信,欲霸之亟成,故射天笞地,伐社稷而焚之,曰:'威服天地鬼神。’骂国老之谏者,为无头之棺,以视有勇。剖伛者之背,斮朝涉之胫,国人大骇。齐王闻而伐之,民散,城不守,王乃逃于郳侯之馆,遂得而死”。好像是说逃到郳侯的馆舍,擒得而死。不管怎样,后来自称康王的宋君偃被杀死了。
此后,齐国似乎有吞并天下之志,诸侯各国都感到威胁,导致后来天下共同攻齐。可见,当时邾国只是称臣并没被灭。
《史记·田敬仲完世家》载:四十年(284),燕、秦、楚、三晋合谋,各出锐师以伐,败我济西。王解而卻。燕将乐毅遂入临淄,尽取齐之宝藏器。湣王出亡,之卫。卫君辟宫舍之,称臣而共具。湣王不逊,人侵之。湣王去,走邹、鲁,有骄色,邹、鲁君弗内,遂走莒。楚使淖齿将兵救齐,因相齐湣王。淖齿遂杀湣王而与燕共分齐之侵地卤器。(译文:《史记·田敬仲完世家》载,齐湣王十七年(前284)),“燕、秦、楚及三晋合谋,各国派出精兵来进攻齐国,在济水以西打败齐军。齐王的军队溃散退却。燕将乐毅于是攻入齐都临淄,全部掠取了齐国收藏的珍宝礼器。湣王出逃到卫国,卫国国君打开王宫让他居住,向他称臣并供给他用具。湣王却很傲慢,卫国人就去侵扰他。湣王只得离开卫国,跑到邹国、鲁国,表现出傲慢的神气,邹、鲁的国君都不收留他,于是又跑到莒。这时楚国派淖(nào)齿领兵救援齐国,因而就辅佐齐湣王,结果淖齿竟把湣王杀了,并与燕国一起瓜分了侵占齐国的土地和掠夺的宝器”。)
齐国被打败后,齐湣王被迫出逃,他不识时务,处处卖大,无人接受,后为楚人淖齿所杀。对此《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有详细的记载,“齐湣王之鲁,夷维子为执策而从,谓鲁人曰:'子将何以待吾君?’鲁人曰:'吾将以十太牢待子之君。’夷维子曰:'子安取礼而来吾君?彼吾君者,天子也。天子巡狩,诸侯辟舍,纳筦籥,摄衽抱机,视膳于堂下,天子已食,乃退而听朝也。’鲁人投其籥,不果纳。不得入于鲁,将之薛,假途于邹。当是时,邹君死,湣王欲入吊,夷维子谓邹之孤曰:'天子吊,主人必将倍殡棺,设北面于南方,然后天子南面吊也。’邹之群臣曰:'必若此,吾将伏剑而死。’固不敢入于邹。邹、鲁之臣,生则不得事养,死则不得赙襚,然且欲行天子之礼于邹、鲁,邹、鲁之臣不果纳。今秦万乘之国也,梁亦万乘之国也。俱据万乘之国,各有称王之名,睹其一战而胜,欲从而帝之,是使三晋之大臣不如邹、鲁之仆妾也。”(译文:齐愍王前往鲁国,夷维子替他赶着车子作随员。他对鲁国官员们说:“你们准备怎样接待我们国君?”鲁国官员们说:“我们打算用十副太牢的礼仪接待您的国君。”夷维子说:“你们这是按照哪里的礼仪接待我们国君,我那国君,是天子啊。天子到各国巡察,诸侯理应迁出正宫,移居别处,交出钥匙,撩起衣襟,安排御膳,站在堂下伺候天子用膳,天子吃完后,才可以退回朝堂听政理事。”鲁国官员听了,就关闭上锁,不让齐愍王入境。齐愍王不能进入鲁国,打算借道邹国前往薛地。正当这时,邹国国君逝世,愍王想入境吊丧,夷维子对邹国的嗣君说:“天子吊丧,丧主一定要把灵柩转换方向,在南面安放朝北的灵位,然后天子面向南吊丧。”邹国大臣们说:“一定要这样,我们宁愿用剑自杀”。所以王不敢进入邹国。邹、鲁两国的臣子,国君生前不能够好好地侍奉,国君死后又不能周备地助成丧仪,然而想要在邹、鲁行天子之礼,邹、鲁的臣子们终于拒绝齐愍王入境。如今,秦国是拥有万辆战车的国家,魏国也是拥有万辆战车的国家。都是万乘大国,又各有称王的名分,只看它打了一次胜仗,就要顺从地拥护它称帝,这就使得三晋的大臣比不上邹、鲁的奴仆卑妾了。)
从以上情况看,当时邹国尚存,不知国君何人,或是曹夯?逝者谁?曹牙?皆难定论。
《史记·楚世家》载:“十八(前281)年,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缴加归雁之上者,顷襄王闻,召而问之。对曰:“小臣之好射鶀雁,罗鸗,小矢之发也,何足为大王道也。且称楚之大,因大王之贤,所弋非直此也。昔者三王以弋道德,五霸以弋战国。故秦、魏、燕、赵者,鶀雁也;齐、鲁、韩、卫者,青首也;驺、费、郯、邳者,罗鸗也。外其馀则不足射者。……”(译文:楚顷襄王十八【前281】年,楚国有一位喜好用微弓细绳射中北归大雁的人,顷襄王听说后,把他叫来询问射中的经验。他回答说:“我喜好射小雁、小鸟,这是小箭的作用,怎么值得向大王说呢?况且凭着楚国广袤的土地,凭借大王的贤明,所射中的绝非仅仅是这些小雁、小鸟。过去三王射取道德的尊号,五霸射取好战之国。所以,秦、魏、燕、赵是猫头鹰;齐、鲁、韩、卫是青头鸭;邹、费、郯、邳是野鸭,其余的就不值得去射了。)可见当时邹国在列国中已经沦为土老帽了。
当时楚国人仍然在谈论邹国,邹国已沦为齐鲁之后的三流国家,但却并未灭亡。那么邹国究竟什么时候完全灭亡的呢?纵观楚国北侵,只有楚考烈王灭鲁时捎带灭邹较有可能,有史可考。
据《史记·春申君列传》载:“考烈王元(前262)年,以黄歇为相,封为春申君,赐淮北地十二县。周赧王六十年(前255年),秦取九鼎,一百多岁的周赧王悲愤而死,周民东亡(迁逃),诸侯对周朝制度和周礼的敬畏瓦解。于是以传承周制立国的邹鲁接踵而亡,也就不足为奇了。此时正是春申君相楚八年(前255),楚北伐灭鲁,以荀卿为兰陵令”。既然鲁在邹北都被伐灭,位于鲁南首当其冲的邾国就更难苟存。故《汉书·地理志》云:“故邾国,曹姓,二十九世为楚所灭”,时间应在前255年或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