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不惧严寒,10名勇士架“人桥”——用血肉之躯筑成的桥
“追上去!追上去!
不让敌人喘气!
追上去!追上去!
不让敌人跑掉!……’’
激越的歌声,在淮海平原的上空回荡,沿着徐海铁路奔驰。随着歌声,我华东野战军的健儿们,一队队,一行行,象离弦的箭,向黄伯韬兵团射去。
黄伯韬是谁?他是第七兵团的司令,是蒋介石的得力干将。蒋介石曾亲自给他挂过“青天白日勋章",夸奖他骁勇善战。把五个军交给他指挥,让他保卫徐州。
徐州是长江北的重镇,南京的门户,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古代叫彭城,就是楚霸王建都的地方。三国时曹操同吕布在这里打过仗。有这样两句话:欲得中国必得中原,欲得中原必得徐州。因而蒋介石对徐州极其重视,在这里专门成立了一个“剿匪总司令部”,派他的心腹刘峙和杜聿明为正副总司令,统帅四个兵团五十多个师六十多万大军镇守徐州地区。黄伯韬的第七兵团就是一支实力较强的部队。黄伯韬秉承蒋介石的旨意,妄图分割我山东和苏北两大解放区的联系,阻止我军南下攻取徐州。因此,要夺取徐州,就必须先把黄伯韬兵团消灭掉。
在我华东野战军于九月二十四日,解放了山东重镇济南之后,代司令员粟裕便按中央夺取徐州的意图,提出一个先取淮阴后拔海州,简称为淮海战役的设想。毛泽东在接到粟裕代司令员报告后,很是高兴,当即复电:“同意你们举行淮海战役。”并在十月十一日发布了《关于淮海战役的作战方针》,明确指示:“本战役第一阶段的重心是集中兵力歼灭黄伯韬兵团,完成中间突破,占领新安镇、运河车站……等地。”
就在我军积极准备发动淮海战役之时,东北野战军已经夺取了辽沈战役的胜利。中原野战军也于十月二十一日至二十四日夺取了郑州、开封等城。蒋介石在我各路大军连续打击之下,已感形势不妙,他也估计到我军下一步必将夺取中原。于是,便急忙下令叫黄伯韬赶紧向徐州靠拢。黄伯韬早已被我军一连串胜利吓破了胆。接到命令后,便于十一月七日晨撤出海州、新安镇一线,向徐州逃去。
“一定要把敌人消灭在长江以北!”军委的命令传遍了全军。“追,敌人跑到哪里,坚决追到哪里,全歼黄兵团,活捉黄伯韬!”我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第六纵队、第九纵队、鲁中南纵队和中原野战军第十一纵队、华东野战军第四纵队、第八纵队的勇士们,沿着陇海铁路南北两侧展开了大追歼。
单说这黄伯韬第七兵团有个六十三军,军长叫陈章。黄伯韬从新安镇西逃时,命令这个军向西南前进,从侧翼掩护兵团主力的安全。这个军的兵,打仗稀松,抢东西倒是能手。一路上连抢带夺,弄得鸡飞狗跳,八日下午才逃到离新安镇五十余里的堰头镇。这堰头镇东边有条河,叫沂河。陈章督兵渡过河去,焚毁了船只,又见他的兵懒洋洋的样子,便下令休息做饭,打算吃了饭再走。谁知,他的兵都娇堕惯了,一坐下就不愿意起来了。
到了傍晚,只见河东一队人马如飞而来,河西的敌哨兵定睛一看,是解放军追兵到了。当即大喊起来:“解放军来了!”这一喊不要紧,还在啃鸡嚼鸭的六十三军官兵倾刻大乱,一边乱打枪,一面夺路而逃。
敌六十三军哨兵没有看错,果真是我军的追兵到了。他们是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二十七师七十九团,跑在前边的是一营第二连。
这沂河受潮汐影响,落潮时,河面只有一丈宽,涨潮就有三丈多宽。当二连赶到河边时正赶上涨潮,只见混浊的河水打着旋儿向上猛涨,河面上既没有桥也没有船。河挡住了二连前进的道路。
“快过河,别让敌人跑了!”战士们有的就要下河。这时,负责架桥的三班长马选云抢先一步跳进河去,他想试试河水的深浅,蹚出一条过河的路来,可是他还没走出去儿步,河水便没了他的头顶。河水太深蹚不过去。
“把两个梯子接起来,架桥!”连长下了命令。梯子是攻城用的,每架都有丈把长。马选云和战士们忙把两架梯子接起来,中间又绑上一块原先准备的桥板,往河里一放,正好,两头搭着岸边,可是三丈多长的“桥”没有桥墩,一上人,“梯子桥”就沉到水里去了。这样的桥怎么能过人呢!
这时,我们的部队已云集河岸,堰头镇的敌人一边向河岸打枪打炮,一边拔腿跑了起来。战士们急得眼里冒火:“快架桥啊,敌人跑了!”战士们的喊声,像战鼓,敲得三班的同志们血都要沸腾了。
只听“扑通”一声,范学福跳进水里,用肩把桥扛了起来:“同志们下来扛桥啊!”同志们一看,心里一下子开了窍,“妙,真高!”扑通,扑通,全班十个人一个接着一个跳进水里,两人一组,组成了五对“桥腿”,把桥扛了起来。这时,敌人枪打得很紧,成串的子弹,从架桥的战士们头上飞过,六〇炮的炮弹也在岸边爆炸,掀起的砂石哗哗地落在河里,溅起无数水柱浪花。但是敌人已成惊弓之鸟,
乱打一气,我们的战士们毫不在乎,大叫着:“同志们,桥架好了,快过河!”喊声刚落,十七八个战士排成一路纵队就冲上桥来。还没跑几步,桥面一歪,四五个战士便栽进水里。原来,战士们都是全副武装,十七八个人加在一起,少说也得有二千多斤,每个扛桥人的肩上最低也要压上三百来斤分量,长得瘦小的战士杨学志一下子就被压倒在水里。他一倒,“桥”马上就失去了平衡。
“同志们,拉开距离过桥!”紧靠桥头的孙书贤高声喊道。“对,快拉开距离!”桥面的重量减轻了。战士们轻轻地迈着脚步,迅速地通过桥面,向堰头镇冲去。一个排过完了,两个排过去了,二连全过完了。机枪连又来到了“桥头”。打头的是一个大个子,肩上扛着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枪身。他刚把脚踏上桥面,桥身不由得晃动了一下,那位机枪射手赶紧把脚抽回,对身后扛枪腿的战士说:“退回去,咱蹚水过去!”“不行,你们过河还要跑路打仗,快过桥!”孙书贤对扛机枪的战士说。
“俺太沉,你们受不了!”扛机枪的战士狁豫着。
“我的好同志哎,现在是啥时候你还讲客气。你客气敌人就跑了,我们在水里就白泡了!”那位机枪射手听了这话,对身后的人说:“咱们分开过河。"说完抱起枪身,轻轻地急步走过河去。
十一月的华北已是初冬了。河水冰凉刺骨。当大家刚跳进水时,肩上突然承受重压,只觉得浑身酸痛,腰腿发软,加上当时敌人火力正紧,大家的思想都集中到快过桥这个问题上,所以谁也没觉得冷。等到紧张劲一过,冷劲才反上来,再加上西北风一吹,就觉得从心里往外冷,全身肌肉都在收缩,直打哆嗦。
“班、班长……过完了吧?”杨学志连话也说不成话了。小杨是全班年龄最小、最瘦、身体最弱的战士,平时,大家从不让他干重活。可今天,他却要承担同别人一样的重压,承受同别人一样的水浸风吹。班长马选云心里明白:小杨是以极大的毅力承受这一切的。他看着小杨,真想让他上岸去休息,可小杨一上岸,“桥墩”就要拆去一个,桥面就无法保持平衡,再有部队过桥怎么办呢?他轻轻地对小杨说:“小杨,再坚持一会儿行吗?”
“行,班长……你,你放心,我……能挺得住!”他再也无力把话说得连贯了。
“好样的!”马选云激动地说。
马选云同小杨的对话,大家都听到了。天黑了,互相间已看不清面孔,可从班长激动的语调中,大家都明白,班长不只是对小杨说的,也是对大家说的。在我们的生活中往往有这种情形:在关键时刻,片言只语也会激起人们无穷的力量的。
“野战军什么也不怕,”河面晌起了歌声。宋协国一起头,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唱起来。“艰苦和困难吓不倒咱。金沙江、大渡河多么险要,红军战士也过来了……”
这歌声冲上云天,迎来了温暖。
队伍终于过完了。最后从“桥”上通过的是团里的丁参谋长。他走过“桥”后,对同志们说:“世界上有石桥、木桥、铁桥,可从来没听说有人桥。我们的战士造出来了,创造了奇迹!”是的,共产党所领导的战士,就是创造奇迹的人们。十位英雄架起的“人桥”,保证了部队迅速过河,咬住了敌人。黄伯韬的这个六十三军,仓皇逃到窑湾没得喘息,就被我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迎头拦住,经过激战,全军覆没,军长陈章自杀。
当连里传来撤“桥”的命令时,“架桥”的十名战士全身都麻木了,一个个身体像冻僵了似的不能动转。河底的淤泥陷住了他们的双腿,连步也迈不开。好半天大力士宋协国才把腿拔出来,他便去拽马选云。然后,又一个拽一个,互相搀扶着走上岸去。
这时,枪声已移向远方。十名战士等不得篝火烤温身子,便向枪响的方向跑去,投入了追击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