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汽车梦(散文)
文/杨登云
我的汽车梦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第一个秋天,那时我刚满十六岁。
我生长在无量山下,澜沧江畔。和小伙伴们一起光屁股在漾濞江边嬉戏到七岁后,我便穿着妈妈缝制的“百衲衣”,背上伙食篮子,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走完了大队小学的五年,公社附设初中的两年,九年制学校高中的两年。记忆里满是走不尽的山路,爬不完的沟坎,淌不干的汗水......在无量山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穿行,偶遇“山间铃响马帮来”,肯定是供销社驮运日杂百货的马队了。好心的“赶马大叔”会帮忙捎带一下背篓,甚至让骑上一程。那份荣耀和幸福,真是记忆犹新,没齿难忘。
十六岁那年,我高中毕业了,要到县城参加高考。那一天,天麻麻亮我就揣上妈妈揉好的两个饭团启程,天擦黑才走到滇缅公路上。就是那一天,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了公路,第一次见到了汽车,也就在那天第一次坐上了汽车。那时公路上来往车辆很少,且大多是进山拉木料的货车。我独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行走,每一道雪亮的车灯从身边划过,都会激起我一次次的好奇和惊喜。心想,即便坐不上车,哪怕只是让我不间断地欣赏这些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的“庞然大物”,也是一种莫名的享受。不知什么时候,一辆大货车突然停在我身边,开车人把头伸出车窗招呼我上车。我知道又遇见一个好心的“开车大叔”了,不假思索,便飞身爬上货厢。汽车启动,霎那间开始飞奔。正值花季少年多梦多幻想,站在车里,任狂风梳理着乱发,真是飘飘然如醉如仙,如痴如狂。就从那一刻起,一个梦想深深烙在我的心底:要到有车的地方去,天天坐着车狂奔!后来也如愿以偿,我考入了州府的一所师范学校。
在州府读书的几年,让我品味到不少坐车的乐趣。放假回家,抑或收假返校,只要有车坐,哪怕南辕北辙,舍近求远也在所不辞。记得那一年夏天,在昆明当汽车兵的二哥开了一辆“解放牌”大货车出差路过大理,顺道要回家看望父母。为了坐车,我死乞白赖和班主任请了假,尾随二哥回家。当时开车回家要经过巍山“三蹬公路”,名曰“三蹬公路”,其实何止三蹬,公路九曲十八弯,几乎是密麻麻缠绕了整个山体。当汽车来到山脚的时候,我轻声嘀咕:“据说车走三蹬公路,还没有人走速度快呢!”不想二哥听后较起了真:“那我们就比试比试!”边说边连推带踹把我轰下汽车。我也只好铆足劲,凭借从小走山路练就的“麂子腿”,抄小路直奔山顶。当我气喘吁吁爬到山顶坐下休息了约两三分钟,“解放牌”才声嘶力竭地爬到山顶,看那阵势似乎比我还“喘”得厉害。弟兄会合,我显露出王者之相:“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二哥却一脸无奈:“这三蹬公路实在是坡太陡,弯太急,路太绕,整不成!”多年以后,每当他炫耀起如何在边境作战中熄灯开夜车,如何在香格里拉雪山上防滑驾驶,如何在深山林区行驶自如的时候,我都会调侃一句:“当年你开车还没有我走路快呢!”时至今日,自己驾车在大保高速公路上飞驰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当年家兄的无奈!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师范毕业后,我被分配回老家教书,又从故乡崎岖的山路上开始艰难地行走,走到乡中学,又走到县城,再来到州府,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记得在进入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春天,为了少年时苦苦追寻的梦想,我拥有了第一辆属于自己的小车。也就在这一年,我驾驶的汽车满载着家人的欢声笑语驶出了国门,在竹影斑驳的异乡小镇,汽车音响里播放着葫芦丝吹奏的《大理三月好风光》,我猛然感到,关于汽车、关于幸福的梦,岂止是我一个人的梦,此时又岂止是我一个人园了梦!如今出行坐车成了家常便饭,甚至不时乘坐飞机、轮船、高铁游走于大江南北,似乎空间距离在时间的推移中在无限缩短。经常驾车行进在回家的柏油路上,常会在记忆深处搜寻那条九曲回肠的乡间小道,有时还会萌生恍若经年的错觉。
梦想是美好的,山里孩子的梦更是五彩斑斓,奇幻无穷。汽车梦是我少年时期无数个美梦中的一个,也是真真切切变为现实的一个。
大理州政府法制和政策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