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桥长此桥

天下无桥长此桥

周铁株

1

果真是“天下无桥长此桥”么？

入海前宽阔的河面上，平卧着一座望不到头的石桥。

出言不逊者，必有其骄人之处。

闽南多石桥，不仅有并列中国三大名桥之一的洛阳桥，更有逶迤数里又称五里桥的安平桥。

这是神州大地最长的石桥。

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境与它对视，敬畏或是肃然？

2

根据地形和水流缓急，桥墩被设计成楔形、方形，也有尖状。三百多个桥墩活像千帆百舸，载着长桥竞发争流。

花岗岩桥板泡过千年雨露，印过古往今来无数的脚印，然而，数吨重的长条巨石，又怎能轻易被消磨得去？

人行桥上，舟行水上，各奔前程。少了秦淮河的脂粉气和喧嚣浮华，只嗅到空气中海风的气息。

3

只因为石桥太长了，桥上建有几个憩亭让行人歇脚避雨，桥的中央还有一座庙宇。庙廊上方题“水心古地”寥寥四字，庙内一对石雕护庙将军身披红绸布，神威得一如即将出征的战将。

庙宇端坐无言，承受住岁月的沉重，聆听过苦涩的倾诉。当然还有祈求国泰民安、雨顺风调。

毕竟，跪拜者是升斗小民，虔诚地固守着同一姿势，仿佛亘古就是如此，仿佛本来就应该如此。有谁真正关心过他们？让泥塑的神佛吗？而佛像，永远是冷默的表达。

4

桥东桥西两个古镇相望，掩映在高高低低的树影里。炊烟袅娜着半壁斜阳。

桥，是路的延伸，同时又是水上舞台。多少离合悲欢的故事在此演绎百年千年。

从桥的此岸，到桥的彼岸。曾走过被灾难挤压的饥饿的瘦影，走过此来彼往的花轿花车，因此走进了彼此的内心。或是，沧桑世道，有着怎样的别离和等待？

水中倒影泛着惆怅的波光。

现今，走过石桥的，多了背着注满母爱的行囊，外出求学，或打工或经商，奔小康去了。

回忆是一座桥，等待也是一座桥。带上温柔的心意望瘦江水，枯焦的思念把石桥拉扯得更长……

5

河中不时有沃土隆出水面，形成一个个小岛，蒲草因河水的滋润而勃发。水面偶尔有鱼儿跃出，惹得觅食的白鹭不时掠水低飞。

这不就是“草长莺飞二月天”么！

桥下摇过的橹声述说着外婆的故事。水花溅湿遐想，捣碎了落日的光斑，让人连心都荡漾起来。

桥头竖起桩柱禁行机动车，为的是保护好石桥，也为了不惊扰行人。这里，没有堵车的烦恼，更用不着担心像九江大桥那样瞬间坍塌。

6

暮野苍苍，天空高远，霞光渐渐隐去。

漫不经心地，我在石桥蹀躞徘徊，一双飞燕在我的诗心里筑巢……

时间对于安平桥，仿佛永远停滞不前。如今，在等我赴一个千年的约会吗？那迷了路的秋波让人怦然心动。悠然而行，我恍似正与一位清灵如水的女子漫步牵手。或许，只是因为，在这样的长桥最适宜说情话，便生出了如许的假设联想。

想象比真实更美丽。倘有来世，我一定会在“天下无桥长此桥”的地方牵手。

周铁株,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青年文艺学会文学顾问兼专家指导团成员、广东佛山市顺德区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佛山市作家协会文学创作终身成就奖获得者，入编《中国散文家大辞典》。在二十多个省(区)近百种报刊发表作品逾百万字,出版多部,作品入选多种权威选本。在各种文学评奖活动中获奖数十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