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轶事之猪屎耙

少年轶事之猪屎耙

吴建国

秋天到了,农历十五的夜晚,天空中挂着一轮洁白的圆月。皎洁的月亮下面,是好大一片甘蔗地。那一根根密密匝匝的甘蔗;挂着长长的甘蔗衣;在月光的照映下,就像队列中,排列得整整齐齐,披着斗篷的士兵,蔚为壮观。

守甘蔗的老伯,正追赶着一个偷甘蔗的少年;嘴里威胁着:“是哪家的野孩子,让我抓住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少年大约十三、四岁,因为被追赶的急,张大着嘴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边拼命逃跑,一边机警地,时不时回过头来瞅瞅。嘴巴可不饶人:“'老骨头’,你追得到我,我帮你撑一世的雨伞”。瞧着快要被追上了,“哧溜”一声,钻进甘蔗地里,顿时没了踪影。

这个少年,就是我们村庄顽皮、捣蛋出了名的吴小福。因为跟人打架,狠狠地摔了一跤,摔得头破血流;额头从此留下了一块伤疤。于是,便被小伙伴起了个外号,叫“猪屎耙”。正式的名字,反而没有人提起了。

“猪屎耙”的父亲,在他六岁时,就在煤矿,出事故去世了。“猪屎耙”的母亲,因为长的又黑又瘦,性情刚强,形象、脾气都不太好;加上有“猪屎耙”和两个妹妹拖着后腿,虽然才三十来岁,却始终没有再改嫁。日子自然过得很是艰难。“猪屎耙”也因为家里穷,在十三岁那年,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中途辍学了。

他那顽劣、捣蛋的禀性,也就由着性子,率性发展下去,直至失去了道德的底线......

七十年代的农村,一般人家都有自家的菜园子。有的人家,会用泥土埇成泥墙,把菜园子的四周封闭起来;也有的人家,想省事点,就用竹子、高粱杆等材料围成篱笆。有菜园子的人家,也都会做扇简易的门;这种简单的门,是为了防止禽畜来蹧踏、偷吃的,并不是为了防人。

菜园子里,不但种了各种各样的瓜果疏菜;也会种一些像蕃薯、玉米、高粱之类的粗粮;有像樟树、柏树、香椿树、苦楝树之类的树木;也有像橙树、桃树、板栗树、青枣树之类的果树。懂生活情趣的人家,甚至会种上一些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呢。有些大一点的菜园子,还会有小池塘,方便给菜地浇水。有些勤恳一点的人家,还会自己动手,挖出一个“露天茅坑”,把人畜的屎尿,储存起来,方便给自家的菜地施农家肥。

菜园子里总是显得五彩斑斓,充满生机。菜地里,有翠绿的青菜,紫色的茄子;有红彤彤的西红柿,金灿灿的老南瓜等五颜六色、品种繁多的瓜果蔬菜。池塘里,有小蝌蚪、小鱼儿在悠闲地游泳;草丛中,有蟋蟀、青蛙在欢快地跳动。树梢上,有蝉儿、喜鹊在尽情地歌唱。孩子们更是喜欢这菜园子,一得了空,便会来这里,打纸板、踢毽子、捉迷藏,尽情地玩耍。运气好的话,还能在树底下、角落里,捡到“蝉壳”;“蝉壳”拿到镇上的药材店里卖,可以卖到一分钱一个呢。不讲别的,单是这一样,对孩子们就有莫大的诱惑。也因此,尽管有时,因为玩耍误了吃饭的时间,回去被大人骂,但对菜园子,却始终流连忘返。

这般色彩斑斓、生机勃勃的菜园子,不仅是虫儿、鸟雀们爱驻留的地方;更是那时候的农村孩子,游戏玩耍的乐园。

星期五的下午,放学得早。吴云水悄悄地约上我,溜进“猪屎耙”家的菜园子里。俩人顺着树干,爬上他家的大橙树,想偷橙子吃。哪里知道,被“猪屎耙”听到了响声 ;他不声不吭的,拿了个“尿勺”,从“露天茅坑”里舀了几勺,往树干周围泼了一圈。然后,才鬼叫起来:“妈、妈,快来捉贼,偷橙了,有人偷我们家的橙了”。

我和吴云水,突然听到喊“捉贼”,吓得心脏“咚咚”直跳,心里只想着尽快逃走。想从树上直接跳下来,可一看树底下,离得太高了;心里直打颤、腿也直哆嗦,打死也不敢往下跳。想顺着树干滑下来逃走,但一瞧树干,粘满了屎尿,看到这般肮脏龌龊的样子,两个人差点没呕吐出来。可一想“猪屎耙”虽然个子瘦小,一个人不敢上前来捉我们,但等他妈来了,让大人现场抓住了,那就更糟糕了。只有豁出去了,也顾不得脏臭;两个人顺着树干,往下滑到树底下,一溜烟逃跑了......

战战兢兢回到家,身上又脏又臭,一副“偷鸡摸狗”狼狈的样子!免不了要挨父亲一顿教训。父亲性子急,骂了几句,抡起巴掌就要打。母亲心疼儿子,总会及时地护住我,拦着父亲,不让父亲打到我。但一番道理,却是要摆出来的:“'国仔’,从小就要知道学好呀!我们自家再穷,自己再没有东西吃,也不能偷别人家的,这是做人的根本呀”!

母亲虽然没有动手打我,我却被她责备得胸口一起一伏,眼泪伴着鼻涕直流淌。

暑假到了,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中午的时候,男孩子会趁大人午睡时,相约去河里游泳、嘻耍。侦察到大家都脱光了衣服,纷纷跳到河里,嘻嘻哈哈,玩得正起劲时。“猪屎耙”便猫着腰,悄悄把吴云水的衣服、裤子全拿走了;并且,把吴云水的衣服和裤子,全塞到河边的淤泥里面......

为此,吴云水的母亲带上儿子,一起到“猪屎耙”家里,跟“猪屎耙”母子,对质了老半天,大吵了一架。直至“猪屎耙”把吴云水的衣服和裤子拿回来;“猪屎耙”的脸上,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他母亲一个清脆响亮的大巴掌,才算对吴云水母子俩上门讨说法,有了个交代。“猪屎耙”捂着红肿的脸蛋,冲出家门,心里却并不服气,嘴巴更是不饶人:“死绝的吴云水,害我挨了打,你等着吧,没那么好的”!

过了几天,“猪屎耙”偷偷溜进吴云水家的菜园子里。眼睛巡视着南瓜地,瞅准一个长得金黄的,圆圆的老南瓜,用小刀割开一个小口子,然后,撒一泡尿进去;又仔细地把割开的口子,还原封好。

过了两天,吴云水的母亲,把这个老南瓜摘回去,放在砧板上,用菜刀切下去,南瓜里面积存的脏东西,全都流到砧板上,滴到水缸里;老南瓜的外表,虽然看起来好好的,里面其实已经烂掉了。

吴云水母亲气不过,站在自家门口,扯上大嗓门,骂街骂了大半天:“是哪个人这样恶毒,将来肯定不得好死,要做'打命鬼’的”。

吴云水的母亲,其实心里也清楚:肯定是“猪屎耙”干的好事。可是,因为没有真凭实据,也拿他没办法;而且,心里也明白:肯定磨不过这个老顽皮的。只好交代自己的儿子:“'云水’,以后离'猪屎耙’远一点,再不要跟这种人在一起玩耍了”。

后来“猪屎耙”在二十岁四岁那年,就得肝病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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