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好印,是篆法与刀法结合
方寸之间天地宽 金石交合乾坤大
刀法及由刀法传达出的笔意并非与篆法全不相关,刀法与篆法之间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这种联系不是表面的,而是势态上的因果关系。我们用音乐来作比较,作曲家在创作一首乐曲的时候,必然要考虑演奏这首曲子最佳的乐器,并根据这种乐器的特点进行作曲;我们用建筑来作比较,一个建筑物的设计过程中,从内在的应力结构到实用空间以及外在装饰的设计,都要首先考虑使用什么样的建筑材料。根据材料的不同特点来进行设计。当然我们也可以根据既成的乐章来配器,根据既成的建筑设计去选用材料,总之,二者之间的相互规定性是很强的,不通过二者的相互适应配合,都无法使作品最后完成。如果我们把音乐中的曲谱和建筑中的蓝图比作篆刻中的篆法与章法,那么刀法及由刀法表现出的笔法就是演奏曲谱的乐器和完成蓝图的建筑材料及施工方法。刀法与笔法对篆法与章法有着潜在的规定性,而篆法与章法对刀法笔法有着选择性,一件篆刻作品,是通过二者的有机结合来完成的。
在书法篆刻创作中,篆法章法与刀法笔法之间要协调统一,越是个性鲜明的创作,这种统一性就越显得重要。林散之先生用长锋羊毫写草书,用笔婉通流畅之中有苍涩感;沙孟海先生用短锋硬毫写行书,用笔多果断的翻折。我们不可想象让二位书家互换一下书写工具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如果真是如此,二人鲜明的创作风格就都不复存在了。齐白石刻印用薄刃锐刀由内向外直冲,其线条爽快挺拔,吴昌硕用较为粗重的钝刀,以切刀法来完成创作,其线条苍涩雄健,我们也不可设想让两位篆刻家各自篆法不变而互换工具及用刀方法去创作,果真如此,现在吴、齐两家的创作风格都不见了。所以,篆法章法与刀法笔法二者应在风格与形式的统摄之下相互选择、相互适应。
吴昌硕所刻“且饮墨沈一升”(图1),篆法厚重,方中带圆,其刀法也是苍劲凝重,刀中有笔。齐白石所刻“百树梨花主人”(图2),篆法方折错落,用刀挺拔爽利。两位篆刻家篆法与刀法的统一协调造就了各自的风格,细读作品,二者的篆法与刀法有着相互的规定性,看齐白石印中“花”字最后一笔四个果断的方折,就是刀法对篆法规定的结果,如是吴昌硕的刀法这一笔必然会像吴印中“升”字,所有的转折都在方圆之间。
一个篆刻家的篆法刀法有其统一性,当其在创作中形式变化时,其技法也随之而变,表现出多样性。这里选了吴熙载的两方印,一方是篆法较为圆融的“姚正镛印”(图3),另一方是篆法较为方正的“晋唐镜馆”(图4),不同的篆法特征与相应的刀法笔意有着相互的选择,篆法圆融者选择了作者常用的披中带削的刀法,线条和润畅朗,笔意明显,篆法方正者选用了意味较为肯定的冲刀,减其柔而增其健,刀意也多于笔意,两种形式各自得到和谐完美。赵之谦平时用双刀刻印,而他的“丁文蔚”(图5)印选择了单刀,充分表现出刀情石趣,而印中的篆法也与素常有所不同,更多表现出了方折错落之美,开后来齐白石之先。明人汪关篆刻谨守汉法,平正温和,而他所刻“宋懋晋印”(图6),追求急就凿印风格,用刀及篆法也一反常态,用刀表现着“凿”的特点,与之相协调,篆法也有匆匆刻画之意。
韩天衡所作“意外”(图7)一印,用刀生辣之中有和婉润泽,其篆法在流畅屈曲之中有刀笔的节奏感,印中的篆法刀法及笔意都统摄在作者的草篆风格之中。笔者所作“墨中延年”(图8)一印也与平时作风不同,用刀追求正刀直入的中锋效果,篆法于方正中稍见错落,印中的刀意及篆法来自汉玉印的启示,表现出硬质印材上刻画出的那种线条,这类玉印中的线条虽然形质单调,但意味润泽,篆法虽有匆匆刻画的形质,但势态能舒和。
刀法笔法与篆法章法既要相互适应、相互统一,又要针对不同风格不同形式的创作调整变化,总之要以自然和谐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