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又至槐花飘香时/张富存
暮春时节,阳光明媚。微微和风轻拂,空气里弥漫着郁郁的香气。翕动鼻翼,呀!一种似曾相识的芬芳,浓浓的,甜甜的,不是桃花的香气,也不是梨花的,油菜花吗?早开过了。哦……是槐花!五一节要到了,该是一年一度的槐花开放了。
趁着周末,邀上妻子,带上孩子,踏车而歌,结伴而行,朝着西山的方向,采槐花去。
沿着平平仄仄的山路,不多时光,到达望乡台时,春草大嫂的一家,早就等待路口多时了。因为是第二次来,彼此互通了电话,所以一见面,春草大嫂早已把我们采花用的工具:竹竿,镰刀,织袋,以及吃的喝的,都准备得一应俱全,只等我们的到来。
大嫂穿一件白底碎花上衣,草绿色的裤子,好看得就像山坡上随便开着的一树槐花。在她的招呼下,我们翻了道岭,又穿过那片高高耸立在翠柏掩映下的烈士陵园,那一望无际的花海——槐花沟就到跟前了。放眼望去,那漫山遍野的槐花,雪白雪白的,到处都是,就像朵朵连绵起伏的白云。细目浏览,那一树树,一丛丛的槐花,串串银妆,穗穗素裹,洁白的花絮上还泛着淡淡的翠绿,晶莹剔透,掩映在万绿丛中。
我正沉浸在一个由甜蜜网织的幽梦里。看我痴迷的样子,大嫂朝我眯眯一笑,“你看,多好的花呀!”我这才从幽梦里缓过神来。我也朝大嫂还之以笑,“是呀!这野生野长的花,开得也挺讲究哩,似乎越是高处,花开得越就灿烂。”“那当然,是花都向阳开嘛!你们读书人,这道理比我们懂。”她一边麻利地捋着槐花,一边向我投之以笑,笑得就像山坡上盛开的槐花一样温馨。
没到中午,大嫂就开始张罗着给我们准备午餐了。尽管大嫂变着法子给我们做这做那,但我们众口一辞:非要吃大嫂亲手做的“地锅槐花蒸面”。于是,大嫂只好端来一筐刚刚摘回的槐花,再挑上鲜嫩的,用清水洗净,沥水,拌上米糁,搅匀,就开始入锅清蒸了。烧火也要用干柴干枝,生地锅蒸。大嫂说,这样蒸出的槐花才最好吃。不多久,一锅弥香的槐花就出笼了。大嫂又浇了些香油,泼了些蒜泥,顿时清香扑鼻,闻一闻就让人馋,更别说吃了。望着这一桌丰盛的美味珍馐,只恨自己“眼大肚小”。
吃饭时,当我们问及大叔时,大嫂显得很凝重,一直活跃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迟疑片刻,大嫂终于打开了话匣,给我们讲述了大叔一世鲜为人知的槐花情……
听公爹说,那好像是1940年的春天吧,黄霖领着新四军独立师来了,就驻在了咱望乡台。你想,那时咱队伍本来底子就薄,没吃没穿的,还要行军打仗,又来在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上千号人的吃饭问题可是头等大事啊!正犯愁时,也算是老天佑人,应恰这坡坡岭岭的槐花开了,公爹就带着大家上了山,又在山坡上挖成一个一个圆圆的土灶,神神秘秘地做起了“地锅槐花蒸面”。因为有槐花的接济,队伍才度过了难关,站着了脚,再后来,才有了方圆几百里地的、就是现在人常说的“西山抗日根据地”。公爹说,这都是槐花帮了大忙。打那儿,一到槐花呲牙的时候,他都要喊上全家人上山够些回来,吃上一两顿这“地锅槐花蒸面”,听听他没完没了的唠叨,还有他一生也没有结底的槐花情……去年冬天,他去世了,依他,就葬在离那片烈士陵园不远的槐花沟上。他说,那儿有烈士们的遗骨在,有伴他长大的槐花沟在,去到那里心里踏实。
说到这儿时,我看见大嫂的眼睛润润的。我们的心也跟着大嫂的心沉重着。
我在寻思着:过去的人吃槐花,是出于一种无奈;而现在的人吃槐花,或许是一种怀旧,也或许是在追求一种时尚吧。在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早已吃得腻歪的当下,什么山野菜,南瓜头,红薯梗,芝麻叶,洋槐花……又渐渐地走进了人们的视线。比如今天的我们,也不知道该是属于哪种情结在里面……
融入槐香中的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我对槐花的衷爱,不妨就借用自己偶得的一首小诗《咏槐花》,暂且作为我心中的释然吧!
琼花志高扬,弥树尽流芳。不争三春景,痴心作米粮。
当我们提着大包小包离开望乡台时,春草大嫂的一家人都赶过来给我们送行。站在这个季节的十字路口,人还未走,又盼望下个季节的如期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