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亚当斯密

很难想象一个终身学习者没有读过亚当斯密,就如同没有读过柏拉图一样。
没有读过这些伟大思想家,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会限制一个人的想象力,而想象力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时间之外最稀缺的东西。
7月17日,是亚当斯密离去的日子。一个思想家离去的时刻离去比他诞生的时刻更重要,因为诞生的时刻他还没有开始思想,离去的时刻却永远停止了思想。
关于亚当斯密的简介,我觉得最精炼的可能除了斯图尔特的描述之外莫过于熊彼特在其《经济分析史》中的一段了,引文如下:
关于斯密及其平平稳稳的一生(1723—1790年),无需细加介绍,仅仅指出以下几点就够了:第一,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苏格兰人;第二,他出身于苏格兰文职官员家庭,要理解他对社会生活和商业活动的看法(与通常人们所认为的有很大不同),重要的是决不要忘记造就他的环境所具有的那些特色,即温文尔雅,富于理智,对商业活动抱批判态度,生活俭朴而富裕;第三,他是个天生的,也是后天培养出来的教授,不仅在爱丁堡大学(1748—1751年)和格拉斯哥大学(1751—1763年)教书时是如此,而且从天性上来说一直是如此;第四,我不能不认为有一件事情是有关系的,当然不是与他的纯经济学有关,而是与他对人性的理解有关,那就是除了他的母亲外,没有一位女性进入他的生活:在这方面和在其他方面一样,对于他来说,生活所具有的全部魅力和激情就是著述。1764—1766年,斯密作为“私人教师”,陪同年轻的巴克勒公爵游历了法国。经济学应感谢巴克勒公爵,正是他使斯密能够在经济上自立,从而有闲暇来写《国富论》。1778年任命他担任半挂名的职务,更增加了其晚年生活的闲适。他办事认真,勤奋努力,讲究方法,充满自信,高尚正直。对于前人,该感谢的他都表示了感谢,但却不很大方,从不像达尔文那样坦白地使人知道前人的足迹。批评他人时,斯密显得气量狭小,不那么宽宏大量。他所具有的勇气和活力以及所表现出来的小心谨慎的态度,刚好适合学者的工作需要。
我认为亚当斯密有三大功绩:
1、发现重要问题。
发现“重要性”是最稀缺的洞察力,发现和提出问题比解决问题重要的多。以至于蒯因和罗素的老师怀特海在《思维方式》中第一讲就在讲“重要性”。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对时间的讨论,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第一次区分了“存在者”和“存在”,哈耶克在《致命的自负》中对自发秩序的阐述等等。毫无疑问,这些伟大思想家对“重要性”都有特殊的洞察力。
亚当斯密也是如此。比如什么才是一国的真正财富、这些财富由哪些部分组成,如何增加一国财富,为什么要征税?如何征税?贸易的重要作用,看不见的手,等等问题,数不胜数。亚当斯密在此基础上开创了经济学的基本框架和思维方式。400多年过去了,这些问题已经内化到每一位现代人的思维之中。如果觉得这些问题很简单,不妨记住一句话:牛顿定律很容易学懂,并不意味着你的水平和牛顿一样。
2、留下两部著作。
《道德情操论》和《国富论》。这两部书都是亚当斯密生前直至最后一刻还在修改的经典之作。我觉得在纯哲学之外的书里,可能只有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和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可与之比肩了。在新冠疫情隔离期间,我有整块的时间第一次通读了《国富论》,四个译本相互比对着。郭大力、王亚南版本的非常精炼、文字严谨,读不懂时就参照一下杨敬年译本,如果还是读不懂就参照高格译本,还有残留的就看一下胡长明译本。
读完《国富论》最大的感受就如同读奥古斯丁的《忏悔录》,看到了一位智者在探求真理路上的赤子之心和没有拘泥于学分类的信手拈来,还有在此基础上随时绽放的天才灵感。学科的分类在现代人看来是建立自己学术成就的天然基础,在亚当斯密看来却是阻挡人类认知世界全貌的藩篱。当能跨界游走于各个学科的时代渐渐远去之时,我们尤其怀念亚当斯密。
3、留下重要方法。
1、人性是有规律的,是可以建立科学的,其他所有学问均建立在人性的科学基础之上。这一洞察启发了同时代包括后来几乎所有的思想家。
2、伟大的思想者也需要有同行者。亚当斯密最好的朋友就是鼎鼎大名的大卫休谟,后者也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人物。我觉得休谟在其《人性论》中对因果关系对论述是人类语言对因果关系所能做出的最透彻的论述和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如同读大多数传记一样,对上面这些描述都不要太当真。最重要的方法论便是区分现象与原因。一个富人开了一辆豪车出来,开豪车是现象不是原因。而在遇到具体情况时混淆现象与原因是最常犯的一个错误。
现象当然重要,但真正有价值的却是原因,可惜,真正的原因大多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再现、不可模仿。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亚当斯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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