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乌附的安全应用
在《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脉证治第十》这一篇里面有这么一段话，医圣告诉我们:“寒疝腹中痛，逆冷，手足不仁，若身疼痛，灸刺诸药不能治，抵当乌头桂枝汤主之。”
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方子，它告诉我们临床治疗重病、大病、难病的一个思路、原则和方法。
“灸刺诸药不能治”，我们面临这样的一个困境，但是不害怕，医圣做我们坚强的后盾，“抵当乌头桂枝汤主之”。非此不可，非他不行，这叫“主之”。一家之主就是这个意思，非此不可，它说了算，这叫主之。
抵当乌头桂枝汤的组成是什么呢？“乌头五枚”，大家注意这个乌头是生的。然后“以蜜二斤，煎减半，去滓。”然后，“以桂枝汤五合解之，得一升后，”然后“初服二合，不知，即取三合；又不知，复加至五合。其知者，如醉状，得吐者，为中病。”我们在这里看一看，医圣给了我们一个一针二灸三中药不能治的妙招，主之以抵当乌头桂枝汤。
《尚书》里面说“药不瞑眩，厥疾弗瘳。”也就是说，这个药使身体出现“排病反应”，“眩”是排病反应，是身体好转的反应。“药不瞑眩，厥疾不瘳，”不出现排病反应，毛病就不会真正的好转起来。
“药不瞑眩，厥疾弗瘳”“其知者如醉状”，而且“得吐者为中病”。哗一下吐了真的有点像喝醉，为“中病”，这个“中”什么意思呢？弯弓拉箭，“嘣”一箭中的，好，一箭中的，把这个病治好了，这叫中病。
临界反应的紧急处理
但是有的病人不注意，“咕咚咕咚”一下子要分次喝的药喝光了，一下喝到临界反应，超量了。怎么办？告诉大家，不管什么原因，不管是药的质量问题，还是我们煎的方法不对，也或者是患者不遵医嘱（你让他煮半个钟头，他煮五分钟；你让他一次喝20ml，他一次50ml）。我们都有一个很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前几天，我碰到一个病人，晚上给我打电话：“涂医生，我那两天忙着应酬，喝酒，坐骨神经痛，椎肩盘突出症腰腿疼；你给我开的药没喝，今天晚上我一下子把药喝多了。我这会儿嘴麻脖子僵。”我一听，幸好我手机没关机（那一晚上我手机没敢关机）。听完他说，我说：“家里有人没有？”他说：“有人。”我说：“马上去买上两盒双黄连，一顿喝下去，躺下，别动。”过了一会儿，他爱人给我打电话：“涂医生，双黄连是喝两支还是两盒？”我说：“还没喝上？开什么玩笑？两盒一顿喝下去。马上喝，喝完了睡那儿别动。”
第二天，这个患者去了我诊所。“双黄连喝下去，睡到半夜，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他，我感觉还有点晕。”
通常，两盒双黄连马上喝下去，睡那儿别动，一站起来乌头碱有点反应之后，血管痉挛，肌肉紧张，所以会出现嘴唇发麻，肚子肠道紧张，胳膊腿紧张，手像握住了一样，脚脖子像手抓住似的，膀胱肌紧张，总想上厕所，肠道紧张想去排大便，严重的时候胃紧张往外呕吐，上吐下泻，然后，乌头碱继发性心率失常。
乌头是大热的，双黄连二花金银花清热解毒的，黄芩清热解毒的，连翘是往外透的，所以，组合在一起是一个大寒的药，对抗一个大热的药。两盒喝下去，很多人睡在那儿别动，半个钟头就好了，关键是不能动，不能起来，一起来马上加重。
用双黄连解除乌头碱中毒症状
这个办法不是我发明的，是湖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湘雅医院急诊科的肖桂林主任发现的。肖桂林怎么会发现双黄连对于乌头碱中毒会有这么好的疗效呢？肖教授是家传几代中医，但到肖教授这一代他学的是西医。湖南那边，经常有人用乌头炖狗肉来补阳气，来治慢性病，来提高体质，偶尔就有人把乌头炖的时间短，造成乌头碱中毒，经常有人送到湘雅医院。
刚好那一天急诊科送去了一个这样的患者，普通的大夫都知道乌头碱中毒没有什么特效的药，很多人都是抢救抢救，最后死于继发性心率失常。一见到这样的病人，他们就推到主任这儿了，主任不能说我没招呀。还好他祖传中医，有点中医的脑袋瓜，就想“热者寒之”，乌头是大热的药，乌头碱中毒了，要找一个大寒的药。
他就跑到药房里去，拿这些中成药一样一样看，虽然学的不是中医，但是小时候跟着父亲对药性、主证都知道。最后一看，双黄连，双黄连有针剂，也有口服液，一看二花清热解毒，黄芩是寒凉的，就这个药了，拿到药房给加点糖水给患者打上点滴了，一会儿症状就缓解了。
所以，西医有一个中医的思维，药要分寒热，对我们帮助是很大的。西医没有这一个寒热温凉的概念，为什么有的抗生素用上就过敏？就像我们之前讲的一个西医教授学了中医之后，把抗生素按中医的方式结合临床，分出来“寒热温凉”，寒性的体质用热性的，热性的用寒性的，没有一例过敏的。所以，过敏不是患者出问题了，是我们医生用药出问题了。
所以，肖教授就发现双黄连解乌头碱中毒特效。
再一个乌头碱怎么去毒呢？少数民族把生草乌挖出来之后，箭头在里面“蹭蹭蹭”穿几下，就那么一点乌头碱射到动物身上，动物很快出现肌肉僵持，倒地不起，死掉了，死掉了之后再吃。动物中毒死掉了，一般肉不能吃，尤其是沾染现代的化学毒药。但是中乌头碱毒的动物肉拿来之后，放在火上一烧，放到水里面一炖，乌头碱在高温下可以分解，在高温下水解可以生成乌头次碱（乌头碱水解，需要高温，有水更好），所以高温水煮去毒是有效的，没有水煮的时候直接放锅里炒、焙，用沙来煮，就像炒花生一样来炒，分解后生成乌头次碱，乌头次碱的毒性只是乌头碱的两千分之一。
大毒有大用，但是我们是救人的医生，不是索命的无常，我们怎么把一个有毒的东西变成一个安全的东西？我们把危险规避了剩下的就是安全了。所以，乌头碱通过高温，尤其是水煮最简单的办法。现在有电饭锅，用电饭锅煮就行了，我们过去家里有热水炉非常方便。
看我们昨天到今天，桂枝加附子汤，我们这个乌头桂枝汤，后面很多很多的方子，用的都是生附片。我们医圣乌头、生附片、熟附片拿来之后就是救命的良药。
我们很多人一看到乌头，这个药有毒，不敢用。昨天还是前天？一个病号我给他开药的时候，他说：“涂医生，你别给我开那些有毒的药。”他都成医生了。为什么？他害怕，我们很多人都是一看，就怕这个药有毒，15g就不敢用，最多敢用6g。就是6g煎煮方法不当也要中毒。
以身试药，大毒亦是良药
有一次我感冒了，开了一剂麻黄细辛附子汤，头一天晚上喝了一顿，早上准备上班之前再喝一顿。我感觉药熬过一次了，就随手抓了一点盐附片放里面又煮了，那么三几分钟我就又喝了几口，上班去了。走着走着，我手脖子紧了，脚脖子紧了，嘴唇发麻，哎呀！有点乌头碱中毒，我说算了还得上班去，到了上班的地方膀胱肌紧张，就想小便，我说上个卫生间再下来看病。上楼的时候我就一阵一阵头晕，头晕也得去。我们医院卫生间在二楼，到卫生间刚站到哪儿，脑血管有点痉挛，差点就摔下去了，还好用手按着没掉下去。
下来之后给人看病，看了两个钟头，慢慢又好了。后来呢，因为你要把经方用好，附片是绕不开的一个话题，乌头你要想治大病这也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怎么把握这些东西？
中药有一定危险的，我得坚持，第一剂麻黄细辛附子汤，制附片100g、麻黄50g、细辛30g，患者不敢吃。我水煮两个钟头咕咚咕咚一顿喝下去，喝完之后过了两个钟头，涂医生还在门诊上忙活呢，不但没死，还在活蹦乱跳；结果他们敢吃了。
为了把这个问题弄明白，我就开始把医院的附片，有黑附片，有盐附片（上面有盐巴），我就拿清水（自来水）先泡，泡透了之后搅搅淘淘，然后把水再倒掉，倒掉再用水再泡，泡完了再淘，到最后淘透了没盐巴了，把附片再放到锅里煮啊煮，最后煮上一个钟头两个钟头，到早饭的时候就盛上一碗附片，就像土豆块一样，一碗汤稀的稠的都有了，再一个馒头，这就是我的早餐。
后来吃了一段，我想医圣有的时候用的是生附片，我一直用的制附片，我也得吃吃生附片。我就让药房给我进生附片，进不来。最后我一个朋友认识安徽一个药商，他说看看能不能给我弄点。
后来生附片没弄来，弄了一点生附子，拿来一看小小的。拿到手后，也是放水里泡，泡透了煮，煮上一上午。我那儿有一个热水炉煮一上午之后，像芋头一样，再把皮去掉，毒性主要在皮里面，皮去掉之后，把心破开，有的心是干的，如果这个吃下去绝对就死掉了，为什么呀？中间夹生的乌头吃一个，大象都能毒死了。
然后下午上班之前，重新灌上热水，把炉子水烧开，再小火“咕咚咕咚”煮，煮到我下班回来，煮透了，然后盛上一碗吃下去。我吃了很多次，就在吃附片、吃乌头这个过程中，把身体过去的寒象化掉了。
我身体最不好的时候，就是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我中学的时候是运动员天天跑20里，上大学还天天跑20里。那时候就信奉“生命在于运动”，但是不“中”啊！是一个过度的身体消耗，所以，后来经常口腔溃疡，这烂一块吃一口饭都是疼的，好不容易这个刚好，那边又出一块儿，口腔溃疡反复不愈，天天拉肚子，一动就出虚汗，脸白的像纸一样。
所以你看我们治阳虚，阳虚的时候整个机能都在低下。热证了功能亢进，比如说我看一个患者，一看这个人嘴巴一张臭烘烘的，一看脸红通通的热证。要是一看这个人脸都对着墙，你给他打招呼不想理你，这就是一个寒证。比如说，我们在那儿看见一个小丫头，见面就打招呼“涂医生来了”，这就是精气充足；要是来了一看就这样谁也不理，那就精气不充足。
所以，附子、乌头等等，我为什么敢试？为什么我敢用？我敢在这里给大家说，我在这儿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负责任的，我都拿身体证明这样是安全的。
所以，第一次我朋友给我说的是附子，最后我吃完了，他才给我说：“哎呀，没给你弄来附子，弄的是乌头，小乌头”好了，我知道了，反正我已经吃了。后来我就直接给我的朋友说，你给我拿几斤乌头来。现在我的屋里搬家上次收拾出来还有几斤乌头，但是现在没时间炖，以后还得有时候炖炖吃点。
乌头，通过高温水煮把它的毒性减弱，但是如果这个患者煎服不当，包括有的人一次吃药药量太大，有的人“咕咚咕咚”一下子把药全喝下去了，真的有。然后出现乌头碱中毒，第一时间双黄连口服液两盒喝下去，不要动，半个钟头就过来了。如果不用这个办法，别的没有什么好办法。告诉大家，现代医学单治心率失常，不解决乌头碱的问题，是治一个死一个。
上一次一个湖南老师给我打电话，一个患者检测出来乌头碱中毒，打电话问我：“老师怎么弄？”
我说：“双黄连两盒喝下去。”
“我给他喝了，没效果。”
我说：“怎么喝的？”
“我给他喝五支。”
我说：“我讲课怎么说的？”碰到这就生气，你说喝两盒，他就不按嘱咐来。“你咋能给人家喝五支？”
他说：“我现在再让人家喝，人家不喝了。”
我说：“要我我也不喝，你给我喝五支喝完之后没效果，我哪儿信你啊？”
我说：“你给他两盒喝下去，睡那儿别动，半个钟头就好。”
“人家现在不听我的了，要往长沙去送，大医院去送。”
“这事，如果病人死掉了，你得全部负责，因为和你有关系。如果想让他好，两盒双黄连马上喝下去，躺那儿别动。”当时这么跟他说。
那位老师又打了出租车，跑到长沙去。跑到医院里找到这个病人，医院要给这个患者洗胃，他坚决拒绝不让洗，拿了两盒双黄连硬让患者喝下去。过半个钟头什么事都没了。这里说这件事情，主要是告诉大家，出现问题后一定要按要求来，要和患者保持良好的沟通。
所以，我们说的都是经验之谈，对患者是救命的，对我们医生也是救命的。这个患者出事了我们责任就重大，自己的门诊是不是马上就要关掉了？所以用药安全第一，如果不安全宁可不用；但是治病疗效必须得有，如果没有，要我们医生干什么？所以有些药，我们要用得有本事，得有效果。
因为我们《伤寒论》“乌头、附片”是绕不开的话题，借讲抵当乌头桂枝汤的机会，我们说一下这个问题。如果大家在临床中遇到乌头碱的问题，大家不要怕，只要规范的用，就是安全的，就是救命的、治病的。
其实我们讲抵当乌头桂枝汤更重要的意义，不是这个方子的应用，而是我们临床怎么样去应对附片、乌头的问题，怎么用，怎么规范的用。我们从一个简单的会用一个方子对证治病的，那叫医匠；发展到能规范的驾驭它，达到医师的水平；最后把这个东西充分把握了，我们就成名成家了。我们把这个弄明白了，附片乌头临床使用，全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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