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主义的《当爱》，让两个万里之外的爱情宇宙实现人文交互
2018-09-05 21:30
《当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舞台创意剧。它将来自东西半球两个不同时空，中美两国迥异语言文化背景，两组不同人文风情的表演，以跨越话剧和音乐剧的形式，交错在同一个方寸天地的舞台，最终融汇成一个有着共同肌理的人文爱情故事。
《当爱》的主题不难理解，不论是中国大凉山区的彝族头人阶层，还是美国阿巴拉契亚的底层黑人家庭，他们在追爱的路上都要面临身不由己的困顿与迷茫。这些困顿有来自阶层规制的，也有来自种族隔阂的，有来自民族风俗的，也有来自历史问题的，它们压得爱情中的男女喘不过气，甚至酝酿爱情与人生的悲剧。两个时空故事巧妙交集，传导出爱情不论肤色种族，无关时空距离的主旨。
阿巴拉契亚部分的时代背景相对明了。由内特越战炮灰的细节可知，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从故事中负伤归来的内特对妹妹白人情人不敢参军的揶揄，可推测应该是1965年6月美越短接交锋之后，1967年反战情绪高涨之前。内特腿上无法取出的弹片，只是这个家庭苦难的一重，母亲的病故又是一重，而长久以来的种族压迫与隔阂，是妹妹与白人农场主儿子乔治之间爱情的藩篱，此外，一场因水坝工程而突如其来的强拆，正威胁着当地黑人、白人和原住民的生存。
美国的跨种族婚姻现如今不是事，但在上世纪中叶，却是个要命的问题。北美大陆自殖民时代以来，防止不同种族背景的个人通婚的反种族融合法在一些地区大行其道。1958年，土著和非裔混血妇女米尔德里德·若芙和他的白人丈夫理查德在其弗吉尼亚的家中被捕，此案一直闹到最高法院，直到1967年才以胜诉告终，从此以后，美国全境内任何限制跨种族婚姻的行径皆为非法。
大凉山部分的交代相对混沌，但从彝族打冤家，以及金掌柜又是清式跪礼又是军礼等细节参照， 应该是上世纪二十年代民国军阀混乱时期。一方面布都与子居相爱却没有婚姻自由，因为族人打冤家，子居的族人杀了布都的头领兄弟，两人连私奔都不得，一方面按照家族规制，布都不仅要继承头人的地位，引领着家族继续复仇打冤家，还要娶嫂子为妻。显然，这部分是个双重悲剧，不仅布都与子居爱欲不能，连嫂子对丈夫的忠贞，也被陈规陋俗给践踏了。
旧时彝人为奴隶社会，黑彝是贵族奴隶主阶层，白彝为平民，彝族的奴隶则被称作娃子。《当爱》中金掌柜觊觎大凉山宝石，被彝人俘虏，当了放羊娃，这是有历史根据的。解放前西昌安宁河一代时有人口绑架事件发生，被绑去的人全部沦为彝人奴隶。直到1953年，还发生过市建委两干部在街上被彝人拉回去当娃子的事件，并分别以14锭银子和5锭银子价格转卖，后昭觉县政府给头人做工作，才将人解救。
【民国彝族奴隶娃子旧照】
彝族也是个家支社会，而且尚武，家族与家族之间常有冲突和争斗，而且根深蒂固，历经数代，新仇旧怨，越演越烈。这就是《当爱》中所谓的打冤家。《当爱》中，布都和子居爱欲不能，因为他们来自冤家的两方，不可能得到双方家族认可的婚姻，他们爱情的唯一出路，就是私奔。而布都的哥哥在打冤家时，被子居的族人杀死，布都继承了哥哥头人的地位，同时也继承了家族打冤家复仇的使命，这是他与子居爱情的致命伤。
【民国彝族武士旧照】
【民国彝族打冤家旧照】
而且彝族等级制度森严，连家族内部都没有婚姻自由。按照彝族传统，孩子一生下来就会定娃娃亲，不论男女皆无恋爱自由，只能与娃娃亲婚配，就算婚龄男女有了自己心仪的对象，也不可能在一起。布都的嫂子是幸运的，当她的新婚丈夫掀起她的盖头时，她欣喜的发现那就是她在火把节上心仪的男人。布都的嫂子又是不幸的，因为按照彝族规制，死了丈夫的她要改嫁给自己的小叔子，也就是继承头人地位的布都。
所幸这些都已成为彝族的人文往事，现在的彝人不仅恋爱自由，而且早断了打冤家的陋俗，现在的大凉山也不再掳人为奴，只有热情好客的民俗，以及动人心魄的山歌。而远在万里之外的阿巴拉契亚山脉，虽然依旧是美国最穷困的地方，但肤色早已不再是人们相爱的壁垒。在这片《当爱》中梅琳达和乔治用血泪换取的生态区，深藏着美丽的蓝岭山区和谢南多厄国家公园，有着世界上最美的天际线大道。这里还有徒步爱好者1930年开创，堪称徒步爱好者天堂的，穿越美国14个州，途径8做国家森林和2个国家公园的阿巴拉契亚小径步道。
《当爱》中东西半球爱的交集，首先是通过美妙的音乐来实现的。中美双方演员，两段不同时空的故事，除了大量段落式演唱，还出现了不少穿插交互式演唱。彝族的哭嫁和黑人的灵歌来了个平行对位，一面是大凉山嫂子改嫁叔子的哀痛，一面是内特负伤归来的丧母之痛，一唱一和，交相辉映，竟然如此统一天成，连演员的情绪都是一致的。这也无怪，音乐是劳动人民从生产生活中自发产生的，节奏没壁垒，旋律无障碍，音乐自然也就没有国界。
在舞美上，《当爱》大行极简主义，背景墙上几笔中国传统山水画写意笔锋，且可以幻化颜色的山峦，既是美国东部的阿巴拉契亚山脉，也是中国西部的大凉山。舞台正中居后的一个简易板木构造的类建筑装置，既可以是罗尼和内特的家，也可以是子居和布都私奔的悬崖与瀑布，既可以是罗尼和乔治恋爱的花前和月下，也可以是布都托付金老板带着自己私生子远走高飞的所在。布都在金老板启发下打造的饭桌，转眼就成了内特招待梅琳达的餐桌，而且还是两个时空的嵌入与活动。而舞台上大大小小的折叠式木梯，立起来是高高低低的山峰，打开来是弯弯曲曲的河流，斜放是九曲回肠的山路，横过来还可以是弗吉尼亚奔驰的列车。一切化繁就简，又显得灵动而多变。
《当爱》由成都五彩云彩文化传媒和美国工合戏剧工作室联合出品，凉山文旅集团荣誉出品。作为中美艺术创新作品，同时作为四川省2018文艺精品规划项目，《当爱》集萃了中美两国一众优秀的艺术家，首度尝试用中美双语音乐剧的模式，将跨国别、跨时空，跨种族，跨历史，跨语言，跨音乐的人文故事打包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