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花完了他的钱后变心了,他想杀了她,却发现……
1
梁新想要杀掉红玫的念头是突然间冒出来的。
红玫在收拾东西,其实东西也不多,只有点零碎的化妆品,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这说明他们的关系就是临时的。
红玫的动作很慢,是想和梁新再聊聊,或者听他说点啥。
其实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已经决定嫁人,也就抛弃了梁新,应该麻利地离开才对。她这磨磨蹭蹭的,是在找死。
梁新望着她的背影,阴森冷漠地笑了一下。他摸了摸,皮带,烟缸,还有水果刀,这些能变成凶器的东西,都没在手边。
可见他真的不过是一时起意。
红玫比梁新大三岁,是老同事。两个人好上时,红玫还没和第一任老公离婚。男人爱喝酒,还赌,喝完酒或输了钱,红玫都少不了挨打。红玫没办法,又不敢离婚,怕他把她和孩子杀了。
梁新无意中发现了红玫手臂上的伤疤,红玫实在太苦,向梁新倒了苦水,两个人慢慢地走近了。
那时梁新刚和女朋友分手,正需要情感上的安慰。像红玫这种温柔的女人,很容易让他坠入爱河。
后来红玫离了婚,并不是因为和梁新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而是有次红玫老公又家暴,她为了躲男人的拳头从二楼跳下来,腿摔断了。检查结果是很可能终生瘫痪,男人怕背包袱,麻溜地把婚离了,钱也都带走了,连一分医药费都没给红玫留。
其实红玫的腿断是断了,但还不至于瘫痪——主意是梁新出的,伪造了一张检查单。哪怕是那男人去找医生问一声,这假话也就戳穿了。但梁新和红攻都知道,他不可能去问。
事实上,在送红玫去医院的第二天,医院通知男人要交两万多块钱手术费时,他就跑得没影了。那些钱,以及后面又续交的一万多块钱,都是梁新给垫的。
离婚手续很顺利地办完了。不曾想节外生枝,那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自己被梁新和红玫给算计了,气不过又来纠缠。他在他们公司和家门口贴大字报,将这对狗男女的奸情公告天下。
梁新和红玫的名声臭了,公司有规定同单位员工不能谈恋爱,梁新只好把工作机会让给了红玫,他辞了职。
2
疫情的原因,梁新辞职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为了糊口只能去送外卖。但不管再忙,一周之内他和红玫也会在他的出租房里约会两次。虽然红玫从不在那里过夜,但两个人感情尚好。
大概一个月前,红玫突然不和他见面,不管梁新打电话还是发短信,她的反应都极其冷淡。而且为了躲他,她还向公司请了长假。梁新连红玫的住处也去了,根本没见到人。
红玫到底啥意思,总得给他个交代。恼是恼,气是气,梁新对红玫的感情还是很深,他不相信红玫是忘恩负义的女人。
直到红玫主动给梁新打了个电话,她说要过来谈谈。
红玫一进门,梁新立马拉着她上下左右地看,人还是完好无损,他悬着的心放下了。
可红玫接下来的话,瞬间将他打懵。红玫说别人给她介绍了一个男人,能接受她和孩子。
红玫话里有话。梁新家在乡下,家里人想法传统,不可能接受她这种离异带孩子的二婚头。所以虽然梁新信誓旦旦,多次表示就算家里不认他这个儿子,他也一定娶她,但红玫心里还是不踏实。
还有一个原因是,梁新的条件太差了,一直租房子住,现在连正经工作也没了,她不想跟着他吃苦受罪。
红玫的分手理由真是充沛得不能再充沛。她说的那么坦荡,那么干脆,那么理所应当。
梁新不可置信,“红玫你别开玩笑,那你让我怎么办?”
红玫冷漠地说,“那是你的事。”
眼前这个凉得像冰块的女人,还是那个温柔如水的红玫吗?他为了她一无所有,她一句轻飘飘的好自为之,就把他像个乞丐一样打发掉了?
梁新的心在一点点崩溃。
红玫没再吭声,开始收拾她放在他这里的东西。看来她真的想来个干净利落的结束。
梁新抓住红玫的胳膊,“我不能放你走。”
红玫嫌弃地甩开他,像甩掉一只令人恶心的苍蝇。“我快结婚了,你再纠缠也没用。”
梁新那么不甘心,背信弃义的坏女人,他不该恨吗?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把温柔都给别的男人吗?不,他得不到她,谁也别想得到。
3
梁新还在找趁手的凶器,不过找不到也不要紧,就算用手,他也能把她解决掉。
他垂头看着自己长期裸露生了冻疮的手,想象着它们放在红玫白皙光滑的脖颈上,这样咔嚓一用力。
红玫终于把东西全部塞进随身带的包里,转身和他打了个招呼,“我这就走了。”
梁新紧张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杀人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心里上要先过去那道坎。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他的内心大浪滚滚。
红玫诧异地问,“你咋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慌乱地摇头,“没有没有,今天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梁新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能在出租屋杀她。把尸体运出去也很麻烦,而且警察还会很快找上门来。
他们一起出门,坐上梁新那辆送外卖的摩托车。梁新的脑海里翻滚着他们经历过的所有往事,五脏六腑都是疼的。他为了红玫真的是倾其所有,她轻而易举地变了心。也就在一个月之前,他们还好得蜜里调油。
呼呼的风把梁新的头脑吹得有些清醒,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咱们在一起一年了吧,时间可真快。”红玫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把梁新拉回现实。
是快,快到尽头了。梁新想。
“梁新,你是个好人,是我对不起你。”红玫说的情真意切。
“既然我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走?”梁新想哭。
“就因为你太好,我才不能拖累你。你将来一定要找个好女人,年轻漂亮的,能给你生儿育女。你肯定会过得特别幸福。”红玫声音里有了哭腔。
这个理由比先前那硬梆梆的理由强多了,梁新的心里一阵感动,又看到了新希望。
他把摩托车停在路边。
红玫问,“为啥停了?”
梁新跳下车站在红玫面前,突然跪下了,“求求你了红玫,别离开我。我不稀罕生儿育女,也不稀罕什么年轻漂亮,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红玫愣了。好半天,她才缓过劲儿来,脸上的神色有点奇怪,“你这人让我咋说呢?我也是为了让你心里舒服点,刚刚才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你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啊,我咋可能嫁给你?说白了,我嫌你穷,你再纠缠就不是男人!”
这番话像把刀刺在梁新的自尊心上。他的手捏成拳头,骨关节咯吱作响。
汽车的鸣笛声把梁新唤醒,这个车水马龙的街头不适合杀人。
4
红玫提出自己打车走,梁新说现在是高峰期,这地段打不到车,他保证再也不说什么了,把她安全送回家后,立马就走。
红玫这才勉为其难,重新坐上了他的摩托。
他一路开着车,脑海里翻转的念头是在哪里动手。眼看天渐渐暗下来,摩托车朝国道开去。他以前坐大巴回老家走过这条路,路两边全是玉米地,钻进去干点啥外面根本看不到。
家,他突然有点想家了。他大概有三年没回过老家了,他这个大学生曾经是全家人的骄傲。指靠着他光宗耀祖,给家里盖房子,给弟弟娶媳妇。
他很珍惜自己的工作,虽然不是高收入,但还算体面。他攒了五年的工资,想着能给家里的房子翻新,弟弟可以有个好亲事。
现在,一切都完了,他为了一个女人搭进去所有的钱,还将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值得吗?想到他乡下的父母,他的心柔软地抖了抖。鼻头一酸,眼泪出来了。
“这是去哪儿?不是回家的路。”红玫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梁新咧嘴笑,因为勉强,他的脸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你不是要举行婚礼吗,我要让你婚礼变葬礼。当然这话他没有说出来,他只说,“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送你,我想带着你多转转。”
他的声音像从古墓里飞出来,他就是一具千年僵尸。把她杀了,他也是死路一条。他们可以同归于尽。那就容易了,他可以制造一起车祸,俩人玉石俱焚。
想到此,梁新加大马力向前面冲。
车突然罢工不走了。
应该是没油了,梁新懊丧透顶。车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连个加油站都没有。想死不仅要有勇气,还得有运气。
红玫不耐烦地问,“又出啥问题了?”
“没油了。”梁新回答。
“那怎么办?早知道我打车走了。”红玫看起来极度烦躁。
“等会儿吧,看看有没有过路车帮忙。”梁新知道这条路上过路的车很少,尤其是天黑之后。
“我女儿肯定在家等我回去,她一定等急了。我的手机没电,能不能让我用你的手机打个电话。”提到女儿红玫显得更急切。
梁新把手机递给她,她拨了个号码,他隐约能听到那边是个男人的声音,应该是她说的那个未婚夫吧?
那股怒火又在梁新的胸腔中燃烧起来,红玫真是个贱货。
5
梁新的脑袋嗡嗡作响,听不到红玫和男人在说什么。他看到她的脖颈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项链,还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她把电话挂断的瞬间,他的手快速伸向那条又白又长的脖子。他的手像钳子一样卡在上面,越来越紧。
她本能地想要反抗,用尽力气掰开他的手指。她的腿在下面踢蹬着,他翻身压倒在她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两个人在冰凉的地上滚来滚去,他们的衣服和皮肤上沾满了尘土,像画笔在身上画出一道道稀奇古怪的印迹。梁新看到红玫的脸在他的手里变成紫色,灰色,白色。她张着嘴巴,想要叫却叫不出来。他看到她的眼睛里居然有了一丝绝望的,似乎又是欣慰的笑意。然后这抹笑意被泪水快速地淹没。
这笑把梁新吓到了,他的手像弹簧一样弹开。
女人面条一样瘫软下去。
梁新在红玫的口袋里翻来翻去,他也不知道想找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该做点什么,才能分散他的恐惧。
他在红玫的包里发现了那张诊断证明:红玫得了癌症。他像被谁迎面击了一拳,瞬间懵了。
他用手机上的电筒再次确认了一遍。晚期。
他颓然跌坐在地上,他的心从慌乱变成一座大山。堵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滚着痛。
他吐了。把下午吃的那晚方便面全吐了出来,吐在红玫的尸体旁边。
吐过之后,梁新渐渐地恢复了理智。要不要报警,还是逃之夭夭?可他能跑去哪儿呢。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能回到生养他的家乡。
红玫刚才打过的那个电话号码,像变魔术似的地突然跳进他的视线。电话是个官标名称的福利院。
梁新恍惚明白了一些东西,可现在没办法再求证。他恨死自己的冲动,只想把身边的女人唤醒,问个清清楚楚。
他拼命地摇晃着那具尚有温度的身体,女人似乎动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呻吟声。
他以为听错了,以为出现幻觉,以为自己也死了。
6
很庆幸红玫只是短暂缺氧休克,梁新下手还是不够狠。
愧疚和后悔快将他压垮了。他在红玫的病床前痛哭流涕,啪啪地扇着自己的耳光,“我真是个混蛋,我真该死!”
红玫幽怨地看着他,“不怪你,我本来打算见见你就去死的,得了这个病早晚都是那个结果,可等死的日子更恐惧。我不想连累任何人,连女儿都安排好了去处。可能没有你,我现在已经走了。不知道该谢你,还是怨你。”
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他因为恨想要杀了她,却意外地打乱了她自杀的节奏。
他这算挽救了她的生命吗?不,是红玫救了他,不然他此刻已经是个杀人犯。
自杀和被人杀,完全是两个概念。
他拉着红玫的手流眼泪,“我们去北京,上海,广州,去大医院,肯定还有希望的。不要怕花钱,我有。我可以多打几份工,再不然我还能卖肾卖肝……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他急切地表达着衷心,生怕说慢半拍就成了假话。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才故意离开你。休假的这个月,我已经去过好几家医院,结果都一样,扩散了没治了。别再浪费钱,别看我这辈子一事无成,命也不好,可我想死的有点尊严。”红玫的语气平淡,连一丁点波折都没有。
那是一个将死之人看透所有放下一切的决绝。
她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什么。
梁新再也压抑不住放声大哭,他到底干了什么愚蠢又无耻的事,他真的不配做人。
红玫也哭了,哭得撕心裂肺。这世上总有些人,会活得这么憋屈和累。也许,死才是真正的解脱。
那个被恶魔附体的夜晚,梁新和红玫都没有再提起过。
梁新把红玫的女儿从福利院接了回来,他带着红玫和孩子去北京的医院做了全面确诊,顺带玩了一圈。
他不知道红玫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他银行卡上的钱还能坚持多久。但看到相机镜头下那对眼睛里有星星的母女,他觉得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有一个打算还没告诉红玫,如果有天她走了,他一定会把她的女儿养大成人。
他欠红玫的是良心债,这辈子可能还不完。如果人有来生,他想下辈子继续还。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真诚过,透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