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谷底绵延的翘首眺望

读了一篇小说，中篇的篇幅，合上书，思绪绵绵，久久难以平息，仔细想想，所谓人生的艰难与无奈，大概就是每一次被甩落谷底时，还依然不敢绝望，依然眺望，就像一只蚂蚁，用足了全身的力气，可是一个树叶就是硕大无比的宇宙，无法突破，可是它却一直在不放弃的寻找突破口，人，就是那一只蚂蚁，渺小，无奈，让人心疼，却又不敢碎了它的执着。

小说写了寡妇祥林嫂给瘸子儿子阿盲娶媳妇的艰难曲折经历，看得人满心悲凉，人生的无常与底层的悲凉，夹杂着一些莫名的东西，每个读小说的人仿佛透过故事，看到了祥林嫂身上，自己的影子，深深的无奈。

祥林嫂是个寡妇，在那样的年代，一般人家想给儿子娶个媳妇也是件难事，更不要提是一个寡妇家，家境贫寒，儿子阿盲还是个瘸子。要娶个衣服，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阿盲原本不瘸，是祥林嫂为了能够让他逃兵役，愣生生把他的腿给打瘸了。可是世事难料，等到阿盲该找媳妇的时候，又没有了兵役可服了，可是打瘸了的腿是真瘸了。然后这就成了祥林嫂的一块心病，一定要给阿盲讨个媳妇，不然死后九泉之下，无颜见丈夫。

给儿子娶媳妇，是祥林嫂的信念，可是对别人来说，她的一颗滚烫的心，就像是夜里的一轮月亮，毫无温暖而言。也就是偶尔抬头一看，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可是祥林嫂不泄气，见了阿盲的婶婶叔伯，不厌其烦地和人说给阿盲说个媳妇。见别人不啃声，她就挨家挨户地去求人，无论如何，一定要给阿盲娶上媳妇。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总有人会被祥林嫂的执着所打动，于是有人说，村西头有一家的姑娘也瘸，可以介绍给阿盲。祥林嫂不乐意了，姑娘的腿瘸是天生的，可是阿盲的腿是后天的，不一样。所以她摇了摇头，回绝了这家。可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世上的女人没有剩下的，可是讨不到媳妇的男人就多了”！

然后就又开始新一轮的求人，左不行，右也难，总之没有一个合适的。

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天，有人给带来一家逃荒的，给了钱，收留了一个14岁的姑娘，姑娘叫祥林嫂妈，当然就叫阿盲哥，相处的时间长了，也有了感情，况且这还是一个出落得水灵漂亮的姑娘，祥林嫂那个高兴啊，只等着房子翻修后就给媳妇娶媳妇了。

可是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时候就不真实了，突然有一天，村里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将姑娘拖走了，说是姑娘的哥哥带人来的，哥哥等着这妹妹回家换媳妇，所以暴打了一顿祥林嫂和阿盲，带着姑娘走了。

阿盲被打个半死，但最重要的是心也死了，他就一遍又一遍地在房子的墙根要把正在翻新的房子弄坏，仿佛不把房子弄坏，不足以平息心头的绝望。

时间总是治愈，无论欢喜还是绝望，总会在时间的消磨面前被水洗。

然后祥林嫂又开始了又一轮的寻亲讨媳妇。这回是她自己主动去让人给说离了三次婚，带了一个傻子儿子，又懒又馋，水性杨花的兰兰，祥林嫂想着，自己身子骨还硬朗，可以替兰兰照顾傻儿子，至少，儿子算是有媳妇了。

可是兰兰这样的，要价也高，800块，比一个黄花大闺女还贵。咬牙，跺脚，背水一战，同意，卖麦，卖牲口，能卖的都卖了，甚至不惜是棺材板，可是庄户人家，寡妇家庭，能有多少钱，所有的东西也才凑了300块。可是祥林嫂依然说，只要能给儿子娶上媳妇，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认，谁都别劝她，谁劝和谁急。

祥林嫂自己生病，成夜的咳嗽，可她也舍不得去买药，省下每一分钱，给儿子买媳妇。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她传了个话，村里那个腰直不起来，穷得连住的地都没有，儿子也不管的老光棍说了，只要祥林嫂肯和他过，他可以把自己的闺女彩铃嫁给阿盲，阿盲哭着喊着不要祥林嫂和老光棍过，可是祥林嫂真生气了，她说自己不是为了给儿子换媳妇，就是老了想给自己找个伴。找个老伴，一穷二白，但是人家有闺女呀，祥林嫂觉得生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彩铃回来后，死活不愿意嫁给阿盲，嫌他是瘸子，然后她就又跑了，老光棍就到处找闺女，终于在另外一个矿上找到闺女的时候，闺女已经和矿上的一个民工同居了，扬言要给老光棍生个胖外孙。

蔫蔫的老光棍垂头丧气地回去了，从此就住在了牛圈里，连祥林嫂的热炕也不去了，怕见阿盲，他说自己欠阿盲一个媳妇，多少钱都要给阿盲娶媳妇。

再托人去找兰兰，800就800,可是人家已经定下了一家，彩礼都送了，就等着开春结婚了。连兰兰这样的女人都这么抢手，祥林嫂更急了。

奇迹总是会在等待中出现。碰到了外乡人，舅舅带着一个外甥女，说是妈得了重病，等着钱看病，所以要卖了闺女，4000块钱就可以，所以祥林嫂让老光棍卖了牛，“算我欠你的”！东拼西凑，凑了3250元，给阿盲娶了媳妇，还是个漂亮媳妇，了却了此生心愿，虽然为了这个媳妇，已经家徒四壁了，自然还大操大办为阿盲整了一个婚礼。

无比波折，但几近圆满，还是个漂亮媳妇。可是媳妇娶了两个月，说要进城给生病的妈拍个电报，祥林嫂让阿盲陪着，还叮嘱他给丈母娘家多买些东西，感激人家给了他们这么好一个媳妇。可是欢天喜地出去的小两口，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失魂落魄的阿盲，反应过来的人们才知道被人骗了，可是阿盲又怎么能够承认自己的媳妇是骗子呢？他日日去寻找他的媳妇。

祥林嫂，一个一辈子没有出过庄户门的老女人，跑到城里去挣钱，其实是想着人多的地方寻儿媳妇。可是身体咳嗽的厉害。就被人硬给辞退了，送上了回家的车。可是她再一次从家跑出来，坐上了去乌鲁木齐的车，去更大的地方，可是时间更短，就又被遣返了。病得更厉害了，再也跑不动了。

她在病床上，一遍一遍喊，这一辈子，欠了老光棍一头牛，欠儿子一个媳妇，不敢死，死了在阴间也不敢见丈夫。

遗恨绵绵，却又无能为力，拼尽了全力，起点又回到了原点，只有那种人生的无常与无力感，时时咬嗜着一个老女人的心。一个简单素朴的心愿，却是挂在山巅的月亮，谷底攀爬的小人物，穷尽一生也可望而不可即。

以为人生是跌落一个谷底，却不曾想却是一个谷底跌落另一个谷底的绵延无边，而每一个人，依然在这样的无边中眺望那飘渺的若隐若现的月亮。

人生，不敢扎莫，也耐不住品味！无奈之极，苍凉之极，荒芜之力，荒唐之极。

2019.8.20晚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