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散文推荐」李彦芳｜旧物
作者简介
旧物
一
旧物是老物，而老有年代之分。只说日常里的旧物吧，许多的旧物总是静静地竖立在角落，或者被搁置在他处，偶一日，整理起来，才发觉时间的印迹竟然在这个旧物上。
喜欢旧物，便是喜欢旧的光阴，旧的味道。旧指的是过去，旧物指过去的物件，而不是单纯的旧。旧物总是带着时光的体温，岁月的风蚀和痕迹，仿佛穿越了时光，披着一种灵魂，戛然而止在你的面前，让你恍如隔世，从而回味无穷。甚至于一种对于文字的灵气，对于生活的感慨，对于人生的认识，一切均哗哗然聚集而来，这时心灵是富有的，丰盛的，是无可匹敌的。
二
旧物当喜欢老瓷碗，尤其是粗砺的瓷。记忆中外婆家里，一摞碗是摆放在一块陈架在两旁的木板上的，木板亦是老得不能再老，全身黑亮，沉重的实木板，而印着蓝色花纹的厚重的瓷碗，静静地放在架子上，如一个个古董，绽放着一种光芒。那碗，为幼时的自己十分喜欢，两只小小手捧着一个大瓷碗，左看右看，不知道要看出什么名堂，我相信，那时的小心灵一定是对时光产生了兴趣，对时间的厚爱，对旧的东西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
后来上了学，不多去姥姥家，记忆有了一段空白。人到中年，时常想起那些老瓷碗，它们因主人的离去而不知所终。但我知道，它的命运最终和人一样，落于泥土。
那一年，家里得了两砣陕西生产的猪肘子，是塑封的，放在老瓷碗里的，当时打开一看，那老瓷碗斑斑驳驳，比一般的瓷碗厚出两倍，宛如刚出土的宝物，其实那不过是一件模仿老旧物的新产品罢了，但它依然散发的旧气还是让人生出几许喜爱。几年了，我用它来泡各类豆子，不怕浸染黑米黑豆的黑，用完将它放置到一个暗处，让它慢慢浸染时光，成为真正的旧物。
去古物店，那些崭新的、琳琅满目的青花瓷碗，具有一种新的张扬的气质，失去了时光的打磨，没有岁月的痕迹，没有人的温度，它只是件徒具外表的工艺品。
三
外婆家并不富裕，但却有几件耐读的家具。还有一件深红色油漆光亮的高背椅，放在一门后一角。那也许是橡木，也许是松木。总之，那椅子高大，厚实，色泽纯正，似乎和如今红橡木一样，光滑，美丽，且传达出时间和智慧的精华。
六七岁时，经常住姥姥家。那把高背椅是我童年的玩具，是我心中深奥的世界，胜过一个天地。要么在它上面跳来跳去，要么在它身下躲藏，要么站在上面俯视整个简单而阴暗的老屋。
虽然不懂它的来历，是否珍贵，但屋里唯一的木质家具，写满了秘密，折射着过往的历史。过了若干年，房子没了，那些旧物也不知去了何处，只是留在了我的记忆里，永远不曾离去。
旧物，旧出了名堂，旧出了味道，旧出了人性灵上的阴暗。旧物是有灵魂的东西，时间给旧物赋予了神秘的含义，从而生发人对于旧物的沉思。从旧物身上，总能发现曾经的影子，曾经的风雨人生。
四
一个朋友，经常去各处寻找旧址，挖掘出历史的遗迹，每到一处，总要拍些照片，放到圈里与大家共享。其实，朋友看起来粗枝大叶，不属文人之例，但他喜欢摄影，在他摄影的眼光中，有热爱时间的印证。他拍出的古物，五花八门，种类繁多，有古建筑，有经年的石洞，有土墙上悬挂着的落满尘埃的农家什。我分析，他对这些旧物的热衷，说明了他有颗对生活、对时间的崇敬之心，对旧物的一种敬畏。因为旧代表了过去，过去代表了历史，历史会呈现人们过往的生活情景，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曾去过一个村庄，人烟稀少，土路斑驳，几户人家散落各处，窑洞有了年月，上面爬满青藤，门前硕大的地面，种植着多种蔬菜和植物，再远处一头老牛低头饮水。这情景似曾相识，哦，原来儿时的村庄就是这等模样。试问这是何处？山中鸟鸣，人间落花，如此老村庄，被蒙上烟尘，纯朴自然，如心上开出的花，向深处绽放。
如此老村庄不同于陕西党家村等拥有历史文化的老村庄，它随意自然，像种子般随风而落，随处生根，历经风雨，数年后浸染大气的恩惠，脱落成富有韵味的旧居。
它一定与众不同。
五
喜欢旧物，如同心上的宝。如一个爱人，如一个孩子，如阳光，如空气。那种喜欢，是与时光糅合后在心上开出的花，是人生淡定的一个微笑。在烟尘处，繁华处，旧物总不与时代媲美，不会沾染时尚的浮华，它就是它，任你自己处置，如何喜欢，宠辱不惊，静看浮云；任时光如何打磨，风雨如何飘摇，它总是一如既往，生发灵魂的沉静，如处子般奇特美妙。手捧旧物，仿佛捧了时光机，穿越而过，直达那年那月那样的人和事中……
责任编辑：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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