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地厚
佛家说,天上有三十三重天,地下有十八层地狱。这当然都是神话。
科学说,我们生活在浩瀚无垠的宇宙里,地球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相对于宇宙,我们的个体可以忽略不计。
假如只做这样极端的类比,我们人类几乎没有存在价值。可站在个体的角度,我们仿佛跟宇宙一样的高远。在物理上,我们微不足道,在精神上,我们可以心怀宇宙。
前几天看到一个禅宗故事。
一个弟子问禅师,为什么越有智慧的人越谦虚。
禅师答曰,人生就像一个气球一样,你获得的知识越多,你就会接触到更加高远的天空。只有脱离集群化的气球的覆盖,你才会知道天高路远。
鹤立鸡群之后,虽然你接触到同类少了,可是,随着继续长大,你会接触更多同样高大和一直高高在上的人,这时候,你才知道自己早先是如何的渺小。只有那些还埋在一群相差无几气球中的人,他稍微膨胀一点,就觉得自己不可一世。
作为气球的存在,你越大,你就能与更多的气球相交,你就能结识到方方面面有能力、有特长的人,你就逐渐认识到天高地厚了。假如你不够大,你交往的不够多,你的认知也就狭隘了。
我似乎懂得这个道理,又不知道这个道理的启示。
记得以前有编辑老师跟我说,他写不出来东西。对于这样的结论,很多人都不相信,编辑老师每天会看多少好东西,他怎么会写不出来呢?
仔细思考之后,我觉得编辑老师说的是对的,他们每天见到好东西,以至于自己都不敢动手了,因为,还没出手,他就感觉与名家的差距,不敢再写了。殊不知,作家还是写出来的,仅仅构思,永远成不了作家。
现在每次翻起我曾经写的两部长篇《最后一个磨盘州人》和《银圈子》,都有恍如隔世之感,我甚至都怀疑,这两部书是不是我自己写的。当年,我怎么下决心写并且将它们写完了?
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还是当初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拿起笔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几年,写的多了,读的也多了,尤其是读了很多名家的作品之后,自己根本不敢写长篇了。
像我们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作者,写出来的长篇,几乎没有销路,即使东求西拜地出版了,估计在历史上也没有太多的存在价值,不说跟多大的名家比较,即便与当代中国文坛上的几个作家比,我就差了不是一点点。
我没有刘震云在语言应用方面的弹性,跟他一比,我的语言是干涩和晦涩的;我没有阎连科的层次设计,跟他一比,我的层次就像是一层窗户纸那么浅薄;我写不出余华《活着》的人性拷问,我写不出莫言的故事逻辑,更没有他那么多的奇思妙想。当然,我也会看不起很多获奖的作家,他们与其说是在写作,不如说是在复制和张贴,一点创造没有的文学作品根本不叫作品。好在,他们不是我努力的方向。他们的东西一点存世价值也没有。而我的创作,我要求它们是可以流传的,这是我创作的最终目的所在,因此,我不能跟着他们去做文学。
有人说,很多道理,认识到了,想清楚了,就可以了,大可不必说出来。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我一直觉得作家就该说,别人想说而不敢说的话,这是作家的责任和使命。可惜,位卑言轻,说了也是白说。这个道理其实很早我就懂了,大多数时候,我也是不说话的,因为,说了没用的,还不如不说。可很多时候,明知没用,我还是说了,我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毫无顾忌。因为,我们都是尘世中的一粒微尘。
想到这儿,我突然悟出另外一个道理,既然为人处世都能如此的毫不畏惧,那为什么不敢写作?大不了把自己的作品再换一种形式重复,很多作家都是如此,别看一年一部小说,其实,都是变着花样自己模仿自己,我不模仿自己,我模仿那些心目中的大家,不是也挺好吗?
好作品是写出来的,只有努力地战胜自己,才能出自己满意的作品。在创作方面,我可以继续不知天高地厚。
可我还是莫名地胆怯。就像会开车的人,在驾驭写作的道路上,好像胆子越来越小。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