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特辑丨湘村教育：深山中的远望

（图为官家嘴镇中心小学，作者拍摄）

｜湘村教育：深山中的远望｜

湘西片区的乡村教育，可以比作是深山中的远望，它来自一方淳朴的湘土，望的是向往的远方。远望中包含着他们“走出大山去”的个人理想。

毋庸置疑的是，教育改革改变着湘西片区乡村教育落后的基本面，然而乡村教育在设施、师资、管理等方面存在短板，也不能避而不谈。我走访了祁东县官家嘴镇和新晃县中寨镇的3所城镇中小学、5所村小（教学点），对乡村教育有了些许认识，抛砖引玉，交流为盼。

望向城市

起点乡村

深山中的远望，起点是乡村，望向是城市。乡村振兴吸引着人才回流，但人口流入城市仍是现阶段的主要趋势。反映在教育领域就是城乡教育差距的扩大，古往今来历是如此，只是城镇化以来愈发热烈。

乡村的孩子望向城市，原因有三：一是父母务工树立的城市导向，成长阶段他们对父母的陪伴有更多需求，微信电话显然满足不了这份需求，父母所在的“大城市”自然成为他们向往的地方；二是城市高额教育成本使其被迫留守乡村，城市教育资源学区集中、课外兴趣班费用高昂、户籍入学门槛限制，都是大多数父母难以克服的瓶颈，“求而不得”的心理使得乡村孩子将城市美化成“理想中的伊甸园”；三是对不同生活方式的好奇心，对于乡村孩子，短视频中相对丰富的城市生活，比单调乏味的恬静乡村更具吸引力，想从“村民”变成“市民”，可能是他们最纯粹的梦想之一。

深山中的远望，主体是孩子，方式是教育。尽管他们向往城市，但留守乡村的孩子，也不是自闭、自缚、自怜代名词，更有着自省、自勉、自强的天性。祁东县启航学校87%的学生为留守儿童，但合唱团里的留守儿童，经过学校老师们的耐心教导，也可以在国家大剧院和春晚舞台上演唱来自湖南乡村的童声天籁。由此可见，解决人口迁移衍生的留守问题，可以在教育培养方式上尝试破局。这需要在家庭教育、学校教育、职业教育上共同努力。

家庭教育

学校教育

家庭教育是性格养成的温馨港湾，中寨镇现有人口15246人，在外务工5190人，比例达34%，这意味着将近2595个家庭的孩子，不能长期接受父母的监管。

中寨镇的现状是：为弥补陪伴的缺失，外出务工父母多对孩子进行“零钱补偿”，但监管的缺失容易出现零钱乱花现象；隔代老人存在溺爱心理，隔代代沟明显，对孩子性格培养失之以宽；与隔代老人的沟通受阻，孩子容易网络沉迷，部分老人甚至存在“抖音哄娃”现象；春节期间与父母的短暂相聚对性格养成成效不明显，反而在节假日后加深思念。

面对乡村家庭教育的“先天短板”，学校教育要在“后天补齐”上承担更多责任。

学校教育不能只是传授知识的载体，要让学校教育分担家庭教育部分的内容，兴趣养成就是一种方式。不同于我读书时，书法、绘画等兴趣课已经走进中寨中小学的课堂，传统只注重于考试成绩的应试教育方式正在逐渐淡化。

但兴趣课内容单一、课时较少、教育考核侧重升学等现象还没彻底改变，现阶段中寨镇的乡村学校，仍是知识教育的主体，而不是兴趣教育的主体。

家庭和学校教育，都是为了乡村孩子未来发展，想要在未来立足，乡村孩子更迫切需要一份职业。

职业教育是这当中的重要途径，暂且不谈普通教育，中寨和周边乡镇相当比重的孩子到职业中专、职业大专就读。社会各界对职业教育还缺少同普通教育一样的价值认同，尽管政府注重职业教育投入，如《湖南省人民政府关于印发<湖南省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的通知》（湘政发〔2020〕2号）指出：要确保中职学校和技工学校生均拨款标准不低于10000元/年，高职院校生均拨款标准不低于12000元/年。但“职业教育不能完全适配职业”是十分突出的矛盾，乡村学子在普通教育中处于“内卷”劣势，在职业教育中处于“匠心”劣势，是成长路径的难点所在。

硬件设施

软件条件

深山中的远望，硬件应具备，软件是必须。为了解决以上乡村教育的问题，教育主管部门进行了大量的努力，主要内容之一就是推行乡村学校提质改造项目。但结合中寨镇村小的实际，我认为提质改造项目，“改造”措施虽然完备，“提质”成效未达预期。

中寨镇2000年存有27所村小（教学点），2013年存在9所，到现在只剩下5所了，学生主要集中在小学1-2年级。2013年存在的村小，都进行过提质改造，改造的内容多集中于硬件设施，如：修建教学楼主体结构、建成少先队活动室、科学实验室、图书室等。单从图书阅读这一“软件补给”来看，翻阅图书室里的“悦读”书目，《新时代的轻武器》一书中提及：“FAMAS5 S6的提靶为方拱形，该枪的自动机包括枪机、扳机和机械杠杆……”这显然是村小孩子学生不能理解的内容，书上自然落满灰尘。而且，2016年标准化建设的某江村村小在2020年闲置；2017年标准化建设的某溪村村小也在2020年闲置……目前投入使用的5所村小，只有6位老师，某村小更是只有8名学生。下一个闲置的“提质改造村小”，又将是哪一个呢？

提及闲置的村小，中心小学杨校长感叹：“看着崭新的教学楼成了荒废的'博物馆’，没怎么用的设备成了展览的'文物’，真是痛心啊！”我个人认为，乡镇学校的提质改造，要避免硬件“改造”不必要浪费，对学生少的村小要合理撤并，不依据自上而下的“指标”完成硬件改造的标准任务，硬件“改造”节省下的资金，可用于软件“提质”增效。

在软件“提质”上，可以建立能人基金会，为本地在外企业家提供可信任的反哺家乡教育捐资窗口；政府组织购买服务，聘用合同制生活教师，减少授课老师在学生生活管理上的精力投入，能够专心课程教学；以生活教师为主体，规范寄宿制学校日常管理，让在外父母放心；开辟兴趣课堂，无须专门配备兴趣老师，起步阶段先发掘任课教师的业余爱好，让在校学生开心。

短期帮助

长效帮助

深山中的远望，短期帮助有益，长效帮助更优。乡村学校的提质增效，社会公益也发挥重要作用，走访祁东县启航学校和中寨镇中小学时，我发放了740份纸质问卷，其中一道题目侧面问及他们对于社会爱心捐赠的接纳程度，不少学生选择了“喜欢礼物，不喜欢捐赠”的选项。这让我对公益帮助产生的启发是，对乡村学生的关心关爱，不能仅通过捐款捐物或者短期送教等方式，要在长期帮助上下功夫，从他们的真实需求着手，不能想当然地认为“他们需要什么”。

来自大山深处的远望，可以眺望出高高的山岗，也正如百年前的星星之火，可以将新中国照亮。乡村教育的发展虽然道阻且长，但我们也能充分相信，曾经站在山岗上远望城市的孩子们，也正在或将在不久的将来，满载城市里学到的知识，回溯对于乡村的热爱。

梁立唯

湖南省2020届选调生，毕业于南京大学，现为怀化市新晃侗族自治县中寨镇计寨村驻村第一书记。

湘遇选调

供  稿：梁立唯

编  辑：陈宇晴

审  核：陈新华 向明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