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邻居的花鸟,酣畅淋漓

王铸九作品

恩师王铸九
文/吴悦石

王铸九先生河南舞阳人,60年代曾用一方闲章,“家在南阳古定陵”。先生早年曾用詹农、詹山老农为号。齐白石早年画集中有一幅1933年所画的人物,上款为“詹农仁弟雅嘱”,即白石老人画赠先生的人物精品。50年代以后,先生便不用此号。

先生早年曾从吴昌硕先生学画。1926年北上拜白石老人为师。故先生自号两石,60岁以后称两石翁。民国时曾做过县长,中等身材,面庞清瘦,眼虽细小,精光内在,左眼上有小疤,亲切幽默,诚恳谦和,处事坦然,常常闭目含笑。60岁以后蓄须,以后习惯性常以左手拈须自乐。

50年代中,白石老人和先生同住一条胡同,相隔几个门口,白石老人喜欢吃炸糕,先生每天早上都手托两块炸糕给老人送去。据先生讲,老人有时因没有炸糕,生气不吃早点,所以先生以后不敢一天有误。

50年代后期先生在北京市美术公司工作,在前门外廊房头条的一间工作室上班,那时郭风惠、李方白等先生都在一起,上班就是作画,这一段时间先生之画风尚有吴齐之痕迹。书法也是从李北海、缶翁、白石老人中出来。

先生60岁以后调入北京中国画院(北京画院前身),此时先生书法以章草入行楷,书风大变,画亦大变,个人风格顿现,沉雄劲健,酣畅淋漓,大气磅礴,真气弥漫,鱼龙变幻,气象万千。那时候政治气候是建国以来最宽松的几年,先生的精神也非常好。画坛十分热闹,李苦禅、郭味渠、吴镜汀先生都有令人振奋的变化,几位大家已呼之欲出。

先生住沙井胡同一大杂院内三间东厢房,一间师母带二位小女儿同住,两间通开是先生客厅画室兼卧室,一床一案一坐,靠墙两椅一几,有一立柜存放书画,真是许地山诗中所说“不足回旋睡有余”,我从先生学画,常常服侍笔砚,当时从学者约20余人,先生每周日下午便按惯例,看学生作品,点评讲解,改画示范,毫无倦容。

先生作画要洗砚、研墨,颜色用前要细研,通常都是先生要我用手指研,作完画笔砚要洗涤干净。那时生活比较困难,先生练画都用元书纸,好一点用夹江纸,用不起宣纸。那时画家的作品可以在荣宝斋和王府井的和平画店寄售,当时和平画店是许麟庐先生主持。先生作品也在荣宝斋和和平画店寄售,每月先生嘱我去这两处取回未卖的画,再送去新画好的画,那时叫我去荣宝斋找兰经理,到和平画店找许先生,我还小,只知道人家待我都很好,至今未敢忘怀。

先生生活十分俭朴,用饭时,师母同孩子在小屋吃大锅饭,师母会用心给先生炒两三个小菜,虽然只有五寸的小碟子,依然炒的很有水平,外面再打上一两酒,先生便会怡然自得,满面含笑,有时天晚了,先生会叫我陪他一同晚饭,那时我虽然还在年少,看到那三碟小菜,还是不忍下箸,不过喝酒还是先生教会的。先生的恬淡自适,宠辱不惊的个性给我影响至深。

1966年8月18日以后,“文革”风暴席卷全国,先生也遭受了平生没有遇到的大劫,人格上及精神上被彻底打翻在地,非人的凌辱令人发指,先生性情狷介耿直,不忍再面对一切,乃换上新衣新裤新鞋新袜,在画室中如明思宗一法,弃世归天。

先生是我恩师,但我却怕陷入回忆。文治兄要我在《新美域》上介绍先生的作品,嘱我写一篇关于先生的文章,这却是一件容易的难事。先生60年代以后作品在“文革”中毁灭贻尽,现在流传的大都是北京市美术公司保留的1959年以前的作品,绘画成就知者甚少,更无人著文论及艺术与生平。文治兄能于冷癖处着手,不避风险,不追时麾,先后己介绍郭风惠、关松房学识与书画俱佳的一代耆宿,令人非常感动,高情厚意我应当拱手才是。

斯人已逝,艺术千秋。在二十世纪的中国画坛上,王铸九先生是当之无愧的一代大家,其艺术遗存和艺术经验是值得深入钩沉和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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