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谎言

母亲的谎言

文/渡口墨客

我的母亲生性善良，诚恳，贤慧。小时的我调皮、捣蛋、愚钝。记得我儿时常捣蛋生事不听话，母亲常用谎言来哄我，我常常中了她的圈套。乖乖地听信她的话，使得我在成长中顽皮的个性得以改变。我的母亲不像有些母亲那样以“牛刷条子"来打骂教育自己的儿子，而是以循序善诱的方式引导我走正道，求上进。

我们村前山地边种有一排棕树，那棕树须可做棕扫把来扫地。有一次，记得是初夏时节，我见大人们剥棕皮树时，将棕树结的棕籽包，拿来当水果吃，那东西我初吃的时候，觉得很难吃，但见其他吃过几次的小朋友吃得津津有味，还争抢着吃，可能是人太饿吃不饱的缘故。现在想起来，那东西就像吃菠萝蜜，香中带甜；快开花的老的又像吃鱼籽。待我真正尝到好吃的味道后，次年开始，我瞄了那树很久，生怕大人们把棕包都摘走了，自己呷不到。于是偷偷地赶在大人没剥棕皮扳包前，三爬两蹬爬上棕树去扳来吃。为此，村里小伙伴们说我爬树厉害，剥皮树也爬得上，说我是个孙猴子。那些小伙伴们也沾了我的光，分享了我的劳动果实。后来被大人们发现了，是我们这些馋猫搞的鬼，棕树上的棕粑不见了，有人告到了母亲那儿，母亲这次并没有责骂和打我。只是告诉我那东西不能再去吃了，也不是说那东西不能吃，只说小孩子吃多了那东西，将来便不认得秤，家里确有一杆布满星星点点的秤，我一直不认得，那是十六两的老秤，又没有数字标识，两个提手，一个秤砣，我看到满杆的星光闪耀而无法认识斤两来，更别说怎么称东西了，其实也没人教我怎样认秤，后来出了新的台秤，又叫“泵秤”，也就没去学习认那种老秤，因为台秤上有公斤数字表刻，好认得很，但我心中一直认为，原来都是呷多了棕粑籽的缘故才不认得那秤！娘曾对我说过，“不认得秤怎么得了，你将来怎么去买东西，别人会少称些给你都不知，若是长大了要做生意，秤都不认得，怎么去赚钱养活自己，快别去摘那东西吃了”。这是母亲对我说过的原话，至今还记得。我也真就信了，再也没去爬树摘棕包了。长大后，随着知识面的增广，心中的结才解开，并且知道那是母亲善良的谎言。那是七十年代，生产队里的经济树木，规定不能去私摘棕包，母亲特别怕我爬树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摔死或摔成残废。可见母亲的用心良苦，她不从真正的危害去解释给我听，才编出一个吃了棕包籽不认得秤的说法来。

我儿时的小伙伴，他们确实也吃过那棕包，都不认得那杆秤，我想大人们不教小孩子去认秤，一是怕小孩子搞断秤，二是怕那秤砣伤到脚。所以才没有特意的去教。直到长大一些，要去做生意时，才都学会认得的。但自从我母亲小时用这个谎言对我说教后，连村里其他小孩子也再也没去摘那棕粑吃了。

还有一件事，母亲怕我与小伙伴们玩火，会不小心烧掉队里的稻草垛子，那时村里总爱把稻草集中扎在树上围成垛，生火的火柴，大人们常藏在用来烘腊肉、丸子的烘筛里，但我们总能想法拿到，拿不到时就把凳子放灶边上，站凳子上偷火柴去外玩火。我爱撒野，衣服单薄常在外面同小伙伴们烧野火取暖，母亲怕我们烧了队里的麦杆和烧起队里的牛栏，用稻草盖的茅屋牛栏很多，易起火，我们常爱同伙伴们到队里的牛栏边去玩耍，把那当成了活动园地。母亲又编了一个＂谎言＂，对我说夜里玩火，会拉梦尿到床上，还真有一次见我的老兄拉过梦尿在床上，母亲并没打他，只说，＂儿啊！你睡前怎不去拉尿“。其实那时，饱一餐饿一餐，营养不良，尿床的原因是肾虚。我还真相信是玩火的原因，因为我亲眼所见大哥那几天在外面玩过火，烧过稻草，差点快把队里的牛栏燃着了，亏得我们打火及时，才免遭大火灾。七十年代，队里的牛是农民的宝贝，靠它耕田的。烧死牛是犯法的，而且还有牢狱之灾。经过那次惊吓，我们也不敢再玩火了。

最恼火的一个谎言让我啼笑皆非。我们小伙伴们最喜欢玩过家家的游戏，我当爹她当娘，瓦片当碗，树叶当菜，土沙当饭，树枝当筷，一起做起“娘娘饭”，那时候娘就逗我，叫我听话，发狠读书，要是将来点头名，考上了大学，院子里那位从城里下放回来的“村花”小妹妹，将来就给你做媳妇。后来才知逍，这是一个激励你读书的天大的谎言，因为那家人与我同姓，还都没出五服的，是不能近亲结婚的。尽管那时她是院子中出了名的长得最乖巧的“洋娃娃”，但也不可能嫁给我呀。后来那女孩也回城里去了，长大了也没再见到她。长大了才知那是大人们逗小孩玩的谎言，但在撒这个谎的时候，姑娘的爹娘也在帮着忽悠我。所以我还信以为真，现在想来也真好笑。

母亲另一个最厉害的谎言，还真是把我害惨了，小时候害怕我到院子外边的池塘、水库里去玩水，同龄的小孩看到水，就如刘姥姥看到大观园，那个欢喜劲就别说了，一个个如生龙活虎般在水里嬉戏，一下狗刨，一下仰泳，古怪的动作层出不穷，不亦乐乎。母亲板着面容，对我说：塘里有落水鬼还有叫水猴子的鬼魅，去不得的。害得我长大了一直是个“旱鸭子”，没有学会游泳，因为不敢下塘玩水，怕那个水猴子，也深信塘里有落水鬼。我还特为此事问过村里爷爷奶奶叔叔姑姑们。他们都说不出水猴子的容貌与模样来，也没见干塘大人们抓鱼儿时捉出个那水猴子来。心里在寻思干塘捉到的几个王八和青鱼，难道就是水猴子变化的，是那落水鬼的化身。但问大人们都说不是，难道他娘的水猴子钻到塘泥中隐藏起来了。有一次队里出塘泥，除了一些泥鳅和黄鳝之外，也没翻出什么水猴子来。想必是在干塘之前走漏了消息，那灵聪之物听到信息在干塘时，提前早逃出岸上隐藏到山中去了。我问了一些给队里看牛的伙伴，也末曾在山中见过什么新生的动物叫水猴子的。倒是在村口的桃树上捉到一个号猴子的小动物，它能吃人的头发，那便是螳螂。我心想若是它是“水猴子”，我才不怕它，因为被我随便地耍死了好几个。我请教过的大人也根本说不出水猴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但母亲的谎言不但威慑了我不敢下塘，就连塘边能吃的刺根，刺螂菇，草莓，都不敢去摘，怕人掉塘里去，也怕塘边藏着“水猴子”，到在寒冷的冬天来临之时，也就是我们盼望干塘，能高兴地吃上队里分鱼的时刻，常听到大人们埋怨天气寒冷，说了一句“天打白头霜，冻死白头獐”。却也从末见过“白头獐”，总认为是不是儿时看电影中的《白毛女》，一种披头撒发的白发魔女式的动物。一直到长大了才在网上百度才知“水猴子”原来叫水獭，是种非常熟知水性的动物，是水中一个很矫健的猎手，甚至能够将水牛也拖下水，确实可怕。但在当时我们所处环境那村里的塘里，不可能有此动物生存，如有，塘中的鱼儿准被它吃光了。水獭一般都生在热带沿海地区的山塘中，我们塘中淹死人都是因脚抽筋，或是陷入深淤泥又被丝草缠脚淹死，还有就是被流动的漩涡水漩进去淹死的，根本不是什么“水猴子”搞死的。村里胆大不听大人的话的也下过塘，学会了游泳，水性还不错，在县城中学救过落水者。我不敢下塘，他们游泳我只是负责帮他们看管衣服。时不时叫唤“水猴子来啦!”吓唬他们，而伙伴们全当耳边风，也许他们早就识破了那是大人们的谎言。

母亲的谎言数不胜数，记得还说过用手指月亮指不得，谁指了月亮公公会在你睡觉时割耳朵。那时村里确有一个带残疾的小孩子，有一个耳朵没有，有一个带姜粒，娘硬说是月亮爷爷给割了的，我问娘“为啥月亮爷爷要割小孩子耳朵呢？”娘说“你们耳朵白长了，不听大人们的话，话从左耳朵进右朵出，专干坏事，留着耳朵有何用。”我想如果没了耳朵，那人确实不好看了，只怕是将来讨媳妇都难，吓得我没完全按娘的说教做错事时，夜里胆战心惊地用手捂着耳朵睡觉，后来才知那没耳朵的是从娘肚子生下来就没得的，并不是什么不听话被月亮公公割掉的。当我把此事对娘说了，娘竟然从厨房拿起莱刀，吓唬我说“你敢不听话，月亮爷爷不割，看我现在就把你耳给割下来”，吓得我滚走，边走边说“听话，听话，一定听话，娘你就别割崽的耳朵了”。

娘又曾说太阳公主是个女人不能偷看，她害羞，是没穿衣服的，谁看她就会用针来刺你眼晴，这是娘教育我们男女有别，怕我们变个“油痞子”，变成流氓那样的人。还有菜园土的黄瓜，花生，桃木李果，不能偷摘别人家的，否则就会像猿猴一样屁股上长尾巴。还说女娃如是偷摘，将来会像男人一样嘴边长胡子，生不出娃儿来，怪吓人的。

记得小时候邻居家的小孩子呷好吃的零食糖果点心时，总爱站在外面呷，那时候的小孩不像现在从小进过幼儿园，会与小伙伴分享着吃，我偏偏又爱看着他们吃东西，看着还流口水，总觉得他们是在炫耀显示家里富有。有时看完后还回家去告诉娘人家有那些东西呷，我也想呷，要娘也去买，娘总是骗我们说等鸡生了蛋卖了钱给你买，其实卖了钱也舍不得买，因为兄姐读书还缺钱。记得小时我虽然断了奶，但总是爱看婶娘喂堂弟的奶，婶娘逗我，说你过来，喂点给你吃，娘就这二件事编造二个谎言，说瞅看别人吃好的会得“红眼病”，也就是沙眼，还有瞅看婶娘喂奶会眼睛生“吊针”，另外男女有别，不该看的不能看，看了会眼晴生“吊针”，也就是“麦粒肿”，长大了才知那是谎言，得眼病的根本原因是没有对洗脸毛巾消毒搞卫生，定期及时更换，专人专用造成的，“麦粒肿”有时是饮食不当和没注意卫生造成的。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油菜花开放的时候，我们总爱跑到队里油菜田里摘花和捉蜜蜂，捉到蜜蜂放到空火柴盒中当收音机听音乐，时常不小心小手被蜜蜂蜇得肿起来。娘编了一个谎言来吓唬我，说油菜花开时节，你若时去那里，那里会有癫狗咬，咬了便得狂犬病，治不好的，我村子里曾确见过一位被癫狗咬伤得狂犬病死了的人。娘的这么一说，我们真不敢去油莱园里了，我问癫狗为何偏在油莱园里，娘说是狗被蜜蜂蛰了中毒还疯癫的，我当真信了。长大了才知那是娘的谎言。因为我们春天常去看油菜花，采风并照相，并没有见癫狗咬过人。

娘不但是在我小时侯撒谎骗人，在她老年时节也撒谎骗人，在外工作的我常问她是否身体好，是否缺钱用，她撒谎说有钱用，存了不少钱，身体很好，其实她得了病舍不得花钱去治疗，过年过节总喜欢拿压岁钱给孙儿们，一直拖到得了不治之症过早地走了，没有享受到儿女的福。还为我们照看儿子，带孙儿孙女操尽心，每当想起晚年娘的谎言就悲伤。小时候的那些谎言娘的出发点是善意的，好心的，意在教育孩儿们要守规矩，懂礼教，知书达理求上进，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天下的母亲都用“谎言”教育孩子。今日道出，权当是给我们儿时与伙伴们的一个甜美回忆，回想我们儿时的美好时光，如今母亲不在了，她的教诲常在我耳边响起，鞭策我，伴我度过一个有一个日夜。

作者简介

作者：张学军，笔名：渡口墨客，邵阳县塘渡口镇人，邵阳县作协会员，曾在县级刊物《资江源》、《红丘陵》发表过作品，是一名喜爱文学诗歌创作的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