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看台 | 张扬:武松的爱情
武松的爱情
文 | 张扬
二郎被簇拥着,在人山人海里展览,满怀的豪气比打虎时还盛。街道两旁的人群密不透风,都挤扁了身子,伸酸了脖颈,要目睹这打虎汉子的英姿。
啊,当英雄真是一件美差,被自己的同类高高抬起,终日活在鲜花和掌声里。武松俯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胸中填满了不尽的惬意。
二郎美过之后是空前的寂寞——英雄的寂寞。自今日起,我就是个大美大善大武的人了,万不能做出一点有悖常理的事体来。啊,这英雄的痛苦不就是完美的悲哀么?世上本没有完美哦。
二郎挑开门帘,一眼就撞上了嫂子金莲。那是何等的一个尤物!真如同在清早的原野上撞了一只鲜活的小兽,心里突突的快要蹦出来。我这是怎么了?我还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么?二郎平静着自己,安静着一颗躁动的心,腿在堂屋里却如何也拔不动了,如生了钢钉一般。一个英雄难道遇了娇艳的女人就把持不住了?难道英雄真就过不了美人关?没出息!二郎骂着自己,丹田里摹的腾起一股豪气,恨恨的拔了腿。
二郎每次是怕回哥哥的那个家了,可到了回家的时辰又莫名的渴望着。人原本就藏着一副贱骨头啊!他渐渐发觉嫂子一日俏美了一日。二郎盘腿坐在暖暖的炕上,拿眼偷偷看嫂子忙乎的倩影,构思着女人的娇美。等女人转过身,二郎总会急急的收回目光,给人一个正襟危坐,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丈夫形象。每日吃饭,二郎怎敢正视女人的眸子,那是两汪深潭,深层里分明就藏着两团烈烈的火呀!
那日,撕棉扯絮的飘雪,二郎从外面进屋,唤了声“嫂子”。金莲打里屋出来,“呀”的叫了声“二叔”,便到耳房冲了碗热腾腾的茶水,递过去。二郎接了,手是鬼使神差的触了女人红红的酥指,二郎心里猛地抖了两抖,一如枝头颤起的秋韵,险些失落了茶盅。金莲的脸上洇出一片红晕,恰似微开的一朵莲。
二郎心跳了半天,终是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打破沉默。胸膛里旺着一盆火,手却冷得瑟瑟的抖。
金莲一步步逼近二郎,男人渴求着那目光,又失了碰撞的胆量。嘴里只顾大口的喘着粗气,像一头犁地的老牛。金莲把一副棉样的身体靠过来时,二郎遭烫一般弹跳而起,隔了几步之遥,铁嘴钢牙里蹦出两个字:嫂子!脸上忽的釉了一层赤红。金莲一任泪水如注,再细看眼前的男人,陌生得竟如隔了千年万年。
二郎心说:我是清河县的英雄,英雄岂能做出乱伦的事体来?英雄又岂能儿女情长?要是依了性子,我一世的英名不就毁于一旦了?我还能被人叫作英雄么?让我做个英雄吧!英雄无悔,笑傲江湖。
武二郎披了斗蓬,提了朴刀,心一横大踏步融入了茫茫雪天里。一行足迹很快被鹅毛大雪扫平了。
武松浪迹天涯,阅尽了秀美的山川,感受了凄美的荒漠孤烟,领略了壮美的长河落日。月明星稀,绕树三匝的日子,英雄想:这人间春色再美怎又美得过那场荡气回肠的风月呢?
打虎的英雄终日困在一个“情”字里,心浮气躁,夜夜有梦。一个塔样的汉子就被尘世的爱情打磨得形销骨立。二郎瘦马快刀的越过千山万水,风在耳边呼呼的响,痛苦影子样的撵着他。
流年某秋,英雄忽地走近了佛道。我佛慈悲,佛在心中啊!
削发为僧的那个黄昏,苍山似海,残阳如血。墨样的发丝宛如瀑布飞流直泻,满地该是拾不完的一腔情愁啊!
二郎长叹一声:为了成全世人眼里的那位英雄,倒是苦了自己一辈子!
参透人生的脸上,坠落了两滴清泪。
【此文《槐荫文学》留用,择期发表】
作 者 简 介
张扬,公务员。近年来,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文章100多万字,体裁涉猎小说、散文、杂文、纪实、演讲等,并10多次在市级以上文艺征文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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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9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