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农妹”征文获奖作品之五：张驰鹏：侯王宴传奇（故事）
侯王宴传奇
文 | 张驰鹏
真是一块宝地，木头桩子插进去，也能生根发芽。
董永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黄灿灿的稻田，笑了。
董天保捋了一根稻穗，双手来回一搓，放到嘴边轻轻一吹，巴掌里便变出一把颗粒饱满的糯米，白白的，油润光洁，形似珍珠。
爹，我想酿一百斤糯米酒，等我们的孩子出世，请朱湖的乡亲们来我们家喝个痛快。董天保兴奋地说，还有一个多月，您就能抱孙子了。
好啊！我们董家，总算后继有人了。董永漫不经心地望了望天空，赶紧回家吧，吃了晚饭，早一点歇息，明天，我们开割。
董天保是个听话的孩子。吃过晚饭，他抢着收拾好碗，就扶着挺着大肚子的媳妇进房歇息去了。
董永却没有歇息。等儿子的房间里安静下来，他蹑手蹑脚地出了家门，悄悄地向田野里走去。
他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埋藏在他和七仙女心里的秘密，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他们的儿子董天保。
二十年前，七仙女被雷神捉回天界，整日里以泪洗面，沉浸在对董永和儿子董天保的思念之中。
织女心疼她，便在七月初七与牛郎相会时，让牛郞给董永捎回口信，叫董永第二天去娘娘井边等七仙女。
从此，每年七月初八，织女都会穿着七仙女的衣裳，扮成她丧魂落魄的样子在天庭里游荡，蒙骗雷神。
天保两岁那年，七仙女抱起儿子，便感觉到儿子的心与自己贴在了一起。天保一个劲地冲着她甜甜地笑着，满眼充满欢喜和依恋。七仙女的心顿时化了，幸福的热泪滚落到儿子的脸上。她抱着天保亲了又亲，亲遍他的全身，直到他进入梦乡还舍不得放手。
不知不觉到了午时三刻，雷神发觉远处的七仙女有点失常，便上前想看个究竟，想不到竟是织女。
雷神早对七仙女心生爱慕，百般讨好却屡遭拒绝。一次，雷神趁七仙女摘蟠桃之机亲了她一口，七仙女警告他，若再敢放肆，定当禀报玉皇大帝，贬他到凡界世代为奴。于是，雷神不得不断了对七仙女的非分之想。
织女心虚地冲雷神笑了笑，雷神却一点也不恼，反而会心地笑了。他想，机会来了。
雷神没有责怪织女，也没有将七仙女下凡见董永的事禀告王母娘娘。他偷偷地将七仙女捉回天界后，问七仙女，一个凡夫俗子，怎比得上我堂堂天庭威震三界的雷神？你若跟我好，我定当不计前嫌，网开一面，容你在天界自由行动。否则，休怪我无情。
七仙女呸了他一口唾沫，质问道，三界之中，有谁比你更冷血？你懂得什么是孝道，什么是情爱吗？你，连给董永舔鞋底都不配呢！
雷神的心凉透了，若不是恐惧玉皇大帝的神威，定将她劈成万段，烧成灰烬。从此，他像猎狗一样监视七仙女，并将她的一举一动随时向王母娘娘禀报。
每天，看到七仙女目光呆滞地望着凡界，雷神就想，总有一天，你会跪下来求我。
然而，雷神到底没等到七仙女来求他，却是蟠桃园的玉兔仙子求了他。
玉兔仙子不忍心看到她的救命恩人七仙女日渐憔悴的模样，使出浑身的招数搞定了雷神。
那天，玉兔仙子远远地看见雷神跟在七仙女后面从瑶池边经过，便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轻解罗裙，赤身走进瑶池里洗起澡来。
雷神的眼睛当即喷出火熖，紧紧地盯在了玉兔仙子洁白如玉的身体上面，顾不得七仙女一个人去了蟠桃园。
玉兔仙子闪闪发光的美丽胴体如磁石般牢牢吸引雷神。雷神三魂掉了两魂，情不自禁地迈开双腿来到了玉兔仙子的身边，垂涎三尺。玉兔仙子蓦然回首，惊叫一声，顿时掩面而泣。
雷神说，小心肝，你哭什么呢？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劈死他。
玉兔仙子说，是你欺负了我。我被你看了，哪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仙界呀？
雷神说，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你呢？你若跟我好，我保证从此后，天地人三界不会有谁敢欺负你，否则，我一雷劈死他。
玉兔仙子说，我不信！你当我不知，你心里只有七仙女呢！
雷神说，七仙女连帮你舔脚趾头都不配呢，哪能跟你比？其实，我心里一直只有你。
玉兔仙子说，这么说，你再也不会管七仙女的事了？
雷神说，要不是王母娘娘要我看着她，我才懒得管她呢！只要你答应跟我好，我保证不再管她。
玉兔仙子说，那好，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帮我去蟠桃园除草。除了草，再背我来瑶池里洗澡。
雷神说，我求之不得。
就这样，七仙女有了下凡与董永见面的机会。她非常珍惜每一次来到人间的机会，每次都抓紧时间帮董永和天保做衣裳，做鞋子。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下凡的事会败露，于是，与董永约定，不能让天保知道她的身世。如天宝问起他娘来，就说他娘在生他时死了。他们把相会的时间安排在晚上，等天保睡觉之后。每次看到熟睡中的孩子，她心如刀绞。
终于，七仙女下凡的事被王母娘娘发现了。
雷神每天向王母娘娘汇报，说七仙女在蟠桃园与众仙女玩耍，从未跨出天界半步。
这天，王母娘娘来到蟠桃园看七仙女，想缓和一下母女间紧张的气氛。然而，她只看见雷神与玉兔仙子在蟠桃园里嬉戏玩耍，顿时暴跳如雷，声言要把他们投入凡界，永世为奴。
雷神跪到王母娘娘的面前，说刚才还看见七仙女在这里呢，我这就去找她回来。
王母娘娘掐指一算，怒道，一派胡言！你这个欺上瞒下的家伙，竟敢欺骗我和玉帝！我给你半个时辰，若不能将她带回，定将你贬入凡间，永世为奴。
雷神战战兢兢地回答，请王母娘娘放心，小的一定将七仙女安全带回。
娘娘井边，七仙女和董永相拥而坐，俩人含情脉脉，倾诉相思之苦。当七仙女得知还有一个月，他们的孙子就要出世了，天保就要当爹了时，便对董永说，等我们的孙子出世之日，我一定来看他。到时，我扮成村姑模样，你就说我是华农镇上的远房表姑。只要能抱一抱我们的孙子，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还得挑几样上好的礼物，送给我们的孙子呢！
轰隆隆──
俩人正说得起兴，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七仙女知道是她下凡的事败露了，扑进董永的怀中，难舍难分。
董永安慰她说，有玉兔仙子帮助，我们有的是机会。我也该回去了，明天，我还要和天保割谷呢。天保说了，他要酿一百斤糯米酒，等我们的孙子出世之日，请朱湖的乡亲们来喝个痛快呢！
七仙女说，那么多的田，你和天宝要割到什么时候？
董永说，如果天气好，我和天宝早出晚归，十天就可以割完。
七仙女心疼地说，十天，每天早出晚归，哪该有多累呀！可怜我的董郎！可怜我的天保儿呀！不如，我来帮你们，我让玉兔仙子，还有织女和牛郎，让他们都来帮你们。
七仙女立即飞上天，央求雷神给她一天时间，一天过后，她保证跟他回到天界。难得七仙女这样求他，雷神算了算时间，人间一天相当天上小半个时辰，来得及，便收了闪电，说好一天后在天界边等她。
牛郎带了好多弟弟妹妹们过来帮忙。一下子来了那么多的人，可把天保高兴坏了。他问父亲，这些人从何而来？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们呀？
董永告诉他，他们都是从华农镇上来，都是你远房表姑家的人，离这里呀有一百多里路呢，你当然不会知道。等以后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华农镇看望他们。
天保说，这么多人，我不知怎么叫他们呢！
董永笑了笑说，除了你表姑，其余的姑娘小伙子们，都和你平辈，男的你叫华农仔，女的你叫华农妹。他们呐，个个都是酿酒的高手呢！
天保说，太好了！我正担心我酿不好糯米酒呢！
到底是田亩多人手少，一帮人紧赶慢赶辛苦了一天，才勉强把稻谷割完，于是，一个个又抓紧捆起草头来。
眼看一天已过，却迟迟不见七仙女的身影，站在天界的雷神打了三声响雷，催促起七仙女来。
可是，割下的稻谷若不捆成草头堆成垛，要是被雨水淋了，发了霉变了质，喂猪都不吃，董郎一家吃什么呢？天保拿什么去酿糯米酒呢？
七仙女顾不得雷神的催促，吩咐大家再加把劲，女的捆草头，男的堆谷垛，一定要把收割的稻谷堆起来。
雷神不管谷垛才堆了一半，见七仙女丝毫没有回天界的意识，再也无法忍受了。瞬间，电闪雷鸣，大雨滂沱，雨水淋湿了所有人的衣裳。
董永咬紧牙关，与牛郎一起奋力抢堆谷垛。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抢割的稻谷终于全部上了谷垛。
七仙女顾不得与董永和天保告别，喊一声我们走，便立刻消失在雨雾之中。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雨水，七仙女只想快一点飞到天界，求雷神立刻收了闪电，不再下雨。
雷神怒了，用凶狠的目光拒绝了七仙女的乞求。在押着七仙女去见王母娘娘之后，他又加下了一个时辰的雨水，以此惩罚七仙女对他的尊严的挑衅。
七天之后，天空才肯露出笑脸。太阳慢吞吞地从云层里钻出来，把金色的阳光洒向每一张期盼的脸庞。
董永带着天保来到田野。久雨必有久晴，他们准备将淋湿的谷垛散开了晒一晒太阳，防止稻谷发霉腐烂。
谁也没想到，竟有一股奇妙的清香扑鼻而来，醇厚甘甜，令人神清气爽。
哪里飘来的酒香？董永嗅了嗅鼻子，狐疑地看了看四周。
爹，是谷垛里飘来的酒香。天保跑到谷垛边，用手指接了一滴清亮的水珠，放进嘴里舔了舔，爹，是糯米酒的香味！
董永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双手接住从谷垛上滴下的一滴接一滴的水珠，低下头深深吸上一口气，顿时，一股幽香顺着鼻孔飘进身体，滋润五脏六腑，浑身上下的血液欢快地唱起歌跳起舞来，每一个毛孔自然舒展，令人酣畅淋漓，欲罢不能。他想，这种滋味，就该是传说中的神仙般的滋味吧！
快！回家去取酒缸。董永欣喜若狂地对儿子说，是老天爷帮我们酿成了糯米酒。老天爷开眼了！老天爷开眼了！
很快，家里的酒缸装满了。在乡亲们的帮助下，他们又从家里抬来了两口大水缸。一时间，整个田野里都弥漫着糯米酒香的味道。
正当乡亲们像过节一样，大碗大碗地喝着董永家酿制的美酒，沉醉在无比美好的大丰收的喜悦之中时，有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衣着华丽的差人从远处过来。
不用说，他们是被这奇妙的糯米酒的香味吸引过来的。为首的差人拦住董永问，这是什么酒？
是糯米酒。
总得有个名字吧？比如，杜康酒之类的。
嗬嗬嗬！如果你们硬想要个名字，就叫华农妹酒。
华农妹酒？为什么叫华农妹酒？
是华农镇上的妹子们亲手酿造的，你们说，该不该叫华农妹酒？
哦！该，真该！不过，我们买这酒回去，是准备为侯爷和王爷庆生时，宴请客人时使用，该叫侯王宴酒。这两大缸，我们全要了。
什么？两大缸你们全要了？
对，两大缸的侯王宴，我们全要了。
可是，我的孙子马上就要出世了，我准备为他庆生用呢！
不是还没出世吗？你让华农镇上的妹子们再来为你酿啊！你喝你们的华农妹，我喝我们的侯王宴。各取所需，不亦乐乎！
对对对！各取所需，不亦乐乎！
众人一起爽朗地笑了。
从此，朱湖糯米酒声名大振，并迅疾从朱湖传遍孝感，传遍荆楚大地。开始的时候，富贵人家把朱湖糯米酒叫侯王宴酒，布衣百姓则把朱湖糯米酒叫华农妹酒。天长日久，望子成龙的布衣百姓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子孙也能像王孙贵族一样成侯成王，于是，干脆把朱湖糯米酒叫作侯王宴酒。
喝了朱湖糯米酒，子孙侯王代代有。
侯王宴，宴侯王，一代更比一代强。
千百年过去了，侯王宴经久不衰，成为布衣百姓的希望与寄托，成就了无数热血男儿的梦想与荣光。
（本故事纯属虚构）
【本文荣获“华农妹”杯有奖征文三等奖】
-关于作者-
张驰鹏，男，湖北省作协会员，汉川市作协主席。代表作品有：长篇小说《罪石》、《汉水弯弯》，中篇小说《死菜：龙凤呈祥》，短篇小说《列女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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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4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