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杯冰美式
Uni-Note Vol.175
同事Z酱有个说法,很多优秀的记者都是学生模样——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单调的短袖T恤,背着双肩包。
臭不要脸如我瞬间对号入座,咳咳。
严肃来说,我觉得二者确实互为因果。
先说外形。这个职业对外形没啥要求,高矮胖瘦都不妨碍您采访写作。
延续学生时代的装扮,一则是内心世界确实保持着年轻,二来跟恶势力周旋时是一种保护色,退则人畜无害,进则扮猪吃老虎。
再说双肩包。我和我的同事出门,往往要带着笔记本、录音笔、书刊资料,双肩包是比较主流的“容器”。
我介绍自己的工作时,常说“我们不下班也不上班”。
不下班,指的是stand by,随时可能要投入工作——美国总统确诊新冠病毒,可不会避开中国的国庆假期。
不上班,指的是不需要坐班。因为工作成果主要是稿件,只要出稿,你去月球上写也没问题(只需要走OA报备一下“出国出境”233333)。
人是很贱的。只要不出差就能成天窝在家里的工作,得有多少人羡慕,但我很快就待不住了。
写着写着我就开始开扫地宝开洗衣机收衣服叠衣服打水买菜倒垃圾,这些细碎的家务能不断给我即时满足感。最后稿子越写越慢,家里越来越整洁。
几经摸索,我开始自己安排自己上班。每天早上八九点,学生模样的我背着双肩包,装模作样地混在行色匆匆的上班族里,他们钻进写字楼时,我钻进了写字楼底商的星爸爸。
(由于俺爹俺娘可能会看到这篇文章,我要解释一下,星爸爸是一家连锁咖啡店,有座位有电源,只要在这里消费就能一坐坐一天。)
我每次固定点的是“中杯冰美式”,一来便宜,二来健康(相对加各种花头的咖啡而言)。
握着咖啡,我找到一个有电源的座位,用纸巾浸润一下咖啡杯壁凝结的水分,然后把桌面和凳子细细擦拭一番——毕竟这是我要坐一天的地方。
我支起电脑铺展纸笔,迅速进入状态。因为这里没有家务可做,邻座的都是陌生人也省去了寒暄,而众目睽睽之下工作更能激发我“人来疯”的表现型人格,每天25元的“租金”(中杯冰美式的价格)也促使我好好写稿以便值回成本。
一个人写稿,唯一的麻烦是需要离座的时候。如果去washroom,我就跟邻座说一嘴;如果要吃中饭,我就收拾全副家伙事,包括“门票”(那杯该死的冰美式),吃完再回来。
每天的主动消费,大大提升了我的写稿效率。
适应坐班生活之后,我开始物色更便宜的写稿场地。如果一个地方有电源插座,有互不打扰的陌生同桌,还能提供免费的饮料,那我还去什么星爸爸!
还真让我找着这样的地方了,首都图书馆的台港澳阅览室。其实首都图书馆的大多数阅览室都符合条件,但基本上人满为患,
而台港澳阅览室的入室门槛比较高(500元押金+单位介绍信),这里永远不愁没座位。
就这样,我换了个地方“上班”。每天到了阅览室,卸下双肩包,先捧着保温杯,去走廊那头接一杯开水,让纸巾氤氲开水的热气,细细擦拭自己的宝座和桌面。然后在工具书架挑两本厚度相当的字典,
把笔记本电脑垫高到视线水平位置,写稿开始。
除了冰美式换成热白开,星爸爸能给我的,台港澳阅览室一样不缺。这里还多了个福利,就是各种台港澳书籍,包括长者的传记、香港的年鉴、前朝的秘史、铜版纸的豪华画册,写累了走走翻翻,每有偶得之乐。
有一天下午,阳光斜照在我桌上,我恍然回到考研时的情境。
那时候也是自行“上班”,每天来到固定的座位,一坐就是一整天。大家都穿得朴素,唯一争奇斗艳的是袖套——避免袖子弄脏——袖套上的卡通图案,就是考研自习室的米兰T台。
考上五角场职业技术学院后,我读研的三年,也常常是对照教学楼的课表,找间空闲的教室,开始读书看报写论文。
如今每到一个城市,我总能找到各种“自习室”。
这些自习室就像国际机场,身子坐稳了,精神就起飞了。只有在日复一日的枯坐中,宇宙的深邃阔大才在我面前徐徐展开。
九月的周末去上海探亲访友,约饭时间还早,我下意识走进一家星爸爸。
“中杯冰美式。”新的旅程开始了。
美好人生,从自习开始。
今天的封面和配图,主要来自刘邮箱的灵魂摄影。
獭祭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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